屋內一陣沉默,窗外風雨如磐,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的打在窗戶上,吵雜一片,風從窗縫漏進來,燭火明滅不定。

    良久,長孫無忌方才歎息一聲,緩緩說道:“雖然不知真相究竟如何,但此番猜測,雖不中亦不遠矣。我們可以做陛下的那把‘刀’,但不能被陛下用之即毀,所以此番定要全力攻克太極宮。隻要東宮覆滅、太子身隕,門閥私軍盡皆覆亡,李勣未必願意將關隴趕盡殺絕,這也是關隴唯一的機會。”

    眾人頷首,便是認可這番推測。

    李勣雖然手持陛下遺詔,也一定有針對關隴之任務,但隻要門閥私軍覆亡,關隴便不足以興風作浪,對於李勣把持朝政、獨攬大權並無阻礙。況且,一旦關隴被徹底清洗出朝堂,山東世家、江南士族勢必隨之一擁而入,填補關隴留下來的空白,攫取關隴吐出來的利益,沒有了關隴門閥居中轉圜,山東世家與江南士族直麵相對,定然再次掀起一陣朝堂爭鬥,朝局永無寧日。

    如今大戰將近半年,半座長安城毀於戰火,關中更是一片白地、流民處處,戰後恢複生產、重建城池,是一個極其艱苦而漫長的過程。李勣既然獨攬大權,勢必要在其中有所作為,豈能任由黨爭內鬥消耗掉帝國最後一分元氣,重建之路遙遙無期?

    所以,李勣很大可能就此收手,對私軍盡數覆滅的關隴門閥網開一麵,借之以作為緩和山東世家、江南士族直麵相爭的工具。

    這就是關隴門閥唯一能夠幸免於難的機會。

    然而宇文士及卻忽然蹙眉,尋找出一絲破綻:“此番猜測,大體合情合理,但其中有一處卻存在漏洞。以陛下之睿智,豈能不知房俊對太子之忠誠?隻要右屯衛在,即便咱們殺入太極宮,太子也可自玄武門撤出,由房俊率領右屯衛退往河西諸郡,重整旗鼓,以待卷土重來。待到那一天,便是帝國分裂之時,因為無論咱們亦或是李勣都必須另立儲君,向天下昭告、宣示正統……屆時,關中河西,一內一外,便有兩個儲君,甚至兩個皇帝。如此,一場綿延持久的內戰不知將要閹忱Фタ蓁猙多少年……貞觀盛世乃陛下畢生心血,豈能甘願親手葬送?”

    若當真有遺詔在,李二陛下敕命李勣如此行事之目的,便是皆由關隴覆亡東宮,再由李勣收拾殘局,從而使得易儲之事名正言順,不至於留下後患。可一旦太子被房俊護送逃出關中,內戰之格局便已經注定,任誰也不可能挽回。

    陛下怎能做出這樣的布置?

    長孫無忌看著宇文士及,語氣幽幽:“你忘了一件事,太子並未身在右屯衛中。”

    宇文士及不解:“可內重門外既是玄武門,隻需出了玄武門便即刻與右屯衛匯合,咱們就算攻克太極宮也不可能阻止太子撤出玄武門……你是說玄武門?!”

    說到這裏,他體會到長孫無忌的意思,難以掩飾的驚呼出聲。

    窗外一道炸雷響起,震得屋梁搖晃、燭火明滅,而宇文士及的話語更是驚得其餘兩人霍然起身。

    令狐德棻失聲驚呼:“再來一次玄武門之變?”

    武德九年,遭受壓迫走投無路的李二陛下迫不得已,先一步於玄武門設伏,將入宮覲見的太子李建成、齊王李元吉誅殺,自此逆而篡取、翻雲覆雨,登上帝位君臨天下。

    如今,他卻要駕崩之後留下遺詔,將自己的嫡長子刺殺於玄武門下,從而實現其覆滅門閥私軍、易儲另立新君之目的?

    長孫無忌緩緩頷首,將已經溫涼的茶杯放到桌上,說道:“虢國公張士貴,才是陛下真正倚為心腹之人,否則滿朝文武,豈能將宿衛宮禁之重任交付於他?要知道,張士貴執掌的‘北衙禁軍’,原本就是陛下親兵‘玄甲鐵騎’的一部分,等若將身家性命都交托於張士貴……截斷玄武門之重任,又豈能不由張士貴來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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