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剛一進屋,見到長孫無忌如此模樣都嚇了一跳,齊齊上前:“輔機可還好?定要保重身體,您可是咱們的主心骨,萬萬不能有任何差池!”

    長孫無忌剛剛喝了湯藥,放下藥碗,嗟歎道:“事不可為,應當機立斷,否則局勢徹底糜爛,吾將成為關隴之罪人矣。答允東宮一切條件,關隴隻保留三省之一、六部之二,關隴子弟可與天下學子一般擁有參加科舉考試之資格。隻要東宮答允,可立即簽署契約文書,並解散關隴門閥名下所有私軍,且承諾自今而後,關隴再無豢養之私軍死士!”

    他亦是一代人傑,對於局勢之洞察非常人能及,僅從金光門外的一把大火,便意識到關隴士氣已泄,形勢逆轉,若不能壯士斷腕、及早認輸,遲早走入絕路,再想棄子認輸,已是不能。

    宇文士及與令狐德棻、賀蘭淹都嚇了一跳,愕然看著長孫無忌,有些無法接受這等陡然之變化。

    雖然都知道雨師壇外的糧秣一旦焚燒一空,十餘萬大軍勢必士氣潰散,但各家門閥傾盡家資勉力支持些時日倒也不難。和談是肯定要和談的,但此等局勢之下與東宮和談,等同於卑躬屈膝,一切條件任憑東宮索取,解散各家私軍、並且承諾從此絕無豢養之私軍死士更是抽調了各家的脊梁骨——無兵在手,生死榮辱豈非皆決於朝廷、決於皇帝?

    這可是關隴門閥最不能接受之條件……

    賀蘭淹神情激動,上前一步,大聲道:“趙國公,萬萬不可!吾家尚有糧秣數萬石,可盡數捐出,助成大事!”

    他腦子不糊塗,知道這個時候與東宮和談,東宮的條件必然苛刻,種種限製將如同絞索一般死死勒在關隴門閥的脖子上。而關隴內部對於這些條件絕無可能施行平均分配之原則,最終承擔這些條件的,將會是諸如賀蘭家這等實力虛弱之流,而執掌和談大權的宇文家、身為關隴領袖的長孫家,甚至根基深厚的獨孤家、令狐家,所受到的限製、損失,將會最小。

    沒有誰是真正的公正無私,在可以預見的巨大損失麵前,轉嫁損失乃是必然……

    可對於長孫、宇文、獨孤這些底蘊深厚的大門閥來說,承受損失之能力比之賀蘭家強出十倍不止,對於他們來說傷筋動骨的損失,放在賀蘭家就有可能是滅頂之災。

    想要讓這些大門閥處事公平是不可能的,所以他為了避免賀蘭家承擔不可承受之損失,隻能希望長孫無忌改變主意,死戰到底。

    誰都怕死,我死了你們活著怎麽行?

    但若是大家一起死,倒是勉為其難的可以接受……

    長孫無忌焉能不知賀蘭淹的心思?不過此刻局勢緊迫,心頭萬丈雄心都隨著雨師壇衝天大火化作飛灰,也並未對賀蘭淹表達出任何不滿,溫言道:“非是吾自斷手腳,實在是不得不如此。十餘萬石糧秣被焚燒一空,這場仗已經必敗無疑,軍心士氣即將徹底崩潰。或許吾等門閥奮起餘力尚可一戰,也能搏一個玉石俱焚,但別忘了潼關那邊還有一個按兵不動、如狼似虎的李勣!”

    之前李勣傾向不明,甚至有暗中鼓舞關隴開拓進取之意,但很顯然其心中別有算計。然而此時此刻,無論李勣如何謀算,當關隴軍隊的糧秣被焚燒一空,敗局已定,長安局勢趨於明朗的情況下,也必將徹底倒向占盡優勢的東宮,對關隴門閥落井下石、斬盡殺絕。

    到那個時候,關隴門閥將會墜入萬劫不複之深淵,什麽血脈傳承,什麽門庭承繼,都將在金戈鐵馬之中化作一片廢墟。

    他相信賀蘭淹掂量得出其中之輕重。

    當然,和談所承受之損失盡可能的分派出去由其他中小門閥擔起大部分,此乃必然之事,絕不會因為賀蘭淹等人讚成與否而有所改變,乃是不可抗力……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