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慶嗣頷首,正色道:“國公為了關隴各家之福祉,不惜背負罵名亦要逆天而行,此舉當為吾輩之楷模!吾等身為關隴一份子,平素受到國公關照,豈能坐享其成?更該出一份力,以表達吾等與國公共同進退之決心!”

    一旁宇文節心裏猛地一跳,京兆韋氏這是打算徹徹底底投靠長孫無忌?須知世家門閥的處世哲學便是“左右逢源”“預留一線”,輕易不肯竭盡全力。因為力量用盡便再難回頭,一旦策略有誤,便是萬劫不複。

    對於傳承久遠的門閥來說,興盛固然重要,但活著才是根本,隻要家族尚在,崛起是遲早之事,可若是家業不存、子孫凋零,則再無希望……

    長孫無忌麵色鎮定如常,心中卻也是狠狠一震。

    他並不因京兆韋氏傾力相助感到詫異,令他震撼的是,到底京兆韋氏因何在這等時候,做出這樣近乎於孤注一擲的抉擇?

    很顯然,韋慶嗣親自登門並且說出這句話,絕無可能是他自作主張,而是代表著整個京兆韋氏的意誌。但是對於世家門閥來說,孤注一擲乃是大忌,再是凶險的局勢下也應做到左右逢源,所以時至今日即便是關隴內部一位曾傾盡全力,長孫無忌亦不以為忤。

    但是現在韋慶嗣的表態,卻令他感到一種局勢脫離掌控的惶然……

    一定是發生了什麽,才會使得京兆韋氏做出這樣的決定!

    盡管這個決定看似對關隴有利,否則京兆韋氏也不會這般毫無保留的予以支持,但是對於長孫無忌這等老謀深算的梟雄來說,強敵並不可怕,未知才是最大的危險!

    長孫無忌一雙眼睛鷹隼也似的盯著韋慶嗣,緩緩問道:“郡公之言,可曾與天保、天光二位賢弟商議?”

    “天保”是韋妃之父韋圓成的字,“天光”則是韋圓成之弟、前隋豐寧公主駙馬韋圓照的字。這兩人皆出自京兆韋氏鄖公房,前者乃貴妃之父、李二陛下的嶽父,後者在族中威望甚高。若是有這兩人之首肯,那麽韋慶嗣之言便是京兆韋氏舉族之決議,否則,便隻是京兆韋氏東眷房一己之力,其中差距天壤之別……

    世家大族們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喜歡將自己的祖先追溯到夏商周時代甚至是炎黃時代,以證明自己祖上是何等的榮光、血脈是何等久遠。

    但秦漢之際天翻地覆的社會變革,大量的史書典籍、曆史證據都已經遺失,幾乎所有名門世族對於自己祖先淵源都是自說自話,缺乏印證,但彼此之間互不拆穿,所以真正有多少的世家大族來自“貴族”之後,難以知曉。

    然而的確有些世家大族的實力確實十分雄厚,能夠跨越千年傳承而不斷,曆經數百年滄桑而不腐,比如京兆韋氏……

    西漢初年,韋氏祖先韋孟被任命為楚元王劉交的太傅,輔佐其子孫三代,奈何楚元王之孫劉戊荒淫無道,還與吳王劉濞發動“七國之亂”,韋孟見其朽木難雕,作詩諷諫盡了最後的君臣之義,然後辭官攜家眷遷往山東鄒魯地區。

    韋孟精通魯《詩》,並將之作為家學傳世,有《諷諫詩》、《在鄒詩》流傳於世,彰顯賢臣的情懷,賢名播於天下,世人盡皆敬仰。

    及至韋孟玄孫韋賢除研習自家傳世之學魯《詩》外,還精於《禮》、《尚書》,博學之名天下皆知,從而征召為博士、給事中,後為漢昭帝少傅、太傅,官至大鴻臚。及漢昭帝駕崩後,韋賢與大將軍霍光擁立漢宣帝登基,被賜關內侯,後韋賢遷為丞相,封為扶陽侯,此為京兆韋氏之肇始。

    韋賢除第三子留守鄒魯外,其餘子孫都遷到長安。四子韋玄成承襲扶陽候,官至丞相。韋玄成的侄子後來也被封侯,一家三代,四次封侯,京兆韋氏已經在皇城紮根成長,儼然已經成為關中望族。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