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良久,反複斟酌,房俊沉聲道:“殿下不必擔憂魏王、晉王之安危,長孫無忌素來城府深沉、謀略深遠,做事總會留有餘地,不肯置諸死地、全力一搏。若他此刻謀害兩位殿下,則全無退路,且勢必背負以臣弑君、虎毒食子之千古罵名,傾盡三江之水以難以洗刷,以長孫無忌之為人,焉肯落入那等境地?最起碼在徹底覆亡東宮之前,他斷不會對兩位殿下下手。”

    李承乾想了想,覺得房俊之言未必沒有道理。

    眼下整個長安城盡在長孫無忌掌控之中,哪怕魏王、晉王掉了一根毛,都必定歸咎於長孫無忌頭上,無論是否他所為。所以這個時候長孫無忌不至於猝下殺手,而是要等到大局已定,各方勢力進入長安之後,再讓魏王、晉王發生一點意外。

    到那個時候,自然多得是辦法將黑鍋甩出去,嫁禍於人……

    李靖對於這等攸關政治的推測並沒有什麽天賦,此刻聽聞房俊之言,頓覺言之有理,附和道:“二郎所言不差,此時毒害魏王、晉王,後患太大,長孫無忌必不願為之,若最終關隴戰敗,長孫無忌更要留下餘地。所以,長孫無忌隻會在徹底確保勝利之後,才會暗下毒手,殿下大可放心。”

    李承乾頷首,籲出一口氣,道:“此事乃孤之心魔,若因為此次兵諫之故,導致青雀、雉奴罹難,孤縱然身死亦死不瞑目。好在李佑無論如何都不會有危險,否則孤將左右為難。”

    房俊無語,這時候您還擔心李佑的安危呢?

    李佑站出來表態願意爭儲,就已經與東宮站在對立,有你沒我、你死我活,若最終關隴勝利,向魏王、晉王下手的很可能就是李佑,因為長孫無忌要以此把柄來達到對李佑的完全掌控;若關隴失敗,李佑就必須承擔陰謀爭儲之罪責,如果李二陛下尚在,或許可將其圈禁終生以為懲罰,可如果李二陛下已經駕崩,李佑萬萬沒有活命的機會,因為誰提出讓李佑活命,誰就有串通關隴、對東宮不滿之嫌疑……

    李承乾放下心事,預計短時間內魏王、晉王安全無虞,整個人輕鬆起來,命內侍將茶水換過。

    房俊執壺斟茶,問道:“微臣於城外突襲叛軍各部,殿下與衛公可有何指示?”

    李承乾拈起茶杯,笑道:“兵事之上,衛公天下第一,孤又何敢班門弄斧?一切聽從衛公指揮即可。”

    這等“用人不疑”之大度,令李靖分外受用,笑著搖頭道:“殿下此言,令老臣汗顏無地……其實也沒什麽可指示的,戰陣之上局勢瞬息萬變,且太極宮內與城外信息溝通不便,若事事請示,反而貽誤戰機。二郎雖然年輕,但功勳赫赫,比之朝中開國老臣亦是毫不遜色,麾下兵卒更是戰力剽悍、令出如山,自己依照局勢自行決斷即可。總之,眼下的戰略是穩固太極宮,伺機削弱叛軍力量,殿下可授予二郎全權指揮軍隊之便利,無需過多插手。”

    雖然政治天賦極差,但這麽多年仕途蹉跎,卻也懂得團結黨羽、排斥異己的道理。

    眼下東宮雖然麵對強敵上下一心,實際上內部卻因為利益訴求之不同,分成幾個不同的陣營,尤其是蕭瑀等人,對於他統禦東宮六率兵權在握多有忌憚,暗中是否有掣肘之處,不得而知。

    而作房俊麾下部隊戰力完全不在東宮六率之下甚至猶有過之,且與之私人關係極佳,兩人利益一致,自然應當及時示好,共同進退。

    隻要他與房俊意見相同,似蕭瑀那些朝堂大佬在這等兵凶戰危之時也翻不起什麽浪花……

    而這,其實也正是李靖潛居府邸的另一個原因——官場也好,軍中也罷,都因利益之不同充斥著各種各樣的派係,勾心鬥角隨處皆在。他夢想著指揮無敵之軍隊開疆拓土、建功立業,卻著實對於人心算計感到束手無策……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