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個時辰之後,當火藥埋設完畢,程處弼這才下令全軍撤下城頭。

    衣衫襤褸、傷痕處處的六率兵卒自含光門門樓撤下,很多人都隻能相互攙扶著步履蹣跚,向著承天門方向撤去。

    程處弼最後一個率親兵撤下城頭,問道:“何人負責引燃火藥?”

    身邊兵卒一陣沉默。

    雖然死守城門多日,但早先配備之火藥數量極大,且守城之時這玩意用處不大,甚至稍有不慎炸塌了城牆就麻煩了,所以剩餘數量不少。如此之多的火藥一旦引燃,其威力足矣籠罩方圓百丈,負責引燃之人根本來不及逃脫。

    誰負責引燃火藥,與赴死無異……

    一個被袍澤抬在擔架上的兵卒舉起手,大聲道:“回稟將軍,是卑職負責此次任務!”

    眾人循聲望去,麵露敬佩。

    程處弼上前,俯視躺在擔架上的這名兵卒,觀其軍服甲胄,乃是一名參軍。

    那兵卒渾身傷痕處處,左腿已經被利刃斬斷,包紮的紗布不斷往外滲著血水,大冷的天卻是麵色潮紅,顯然正在發燒。

    種種跡象表明,這名參軍已經引發了鐵毒之症,縱有神醫在此,怕是也難活命,所以才接下這有死無生之任務。

    可即便如此,生死之間有大恐怖,哪怕明知必死之人,又有幾人能從容赴死?

    這是真正的勇士!

    沉默少頃,程處弼緩緩道:“報上性命、官職、籍貫,戰後,本將親自為你敘功!”

    那參軍咧嘴一笑,卻牽動身上傷勢,疼得倒吸一口涼氣,冒著虛汗,虛弱道:“卑職東宮六率錄事參軍,曹旺,蒲州河東郡虞鄉人士。卑職家中父母雙全,有兄長兩人,皆在鄉裏務農,俱已成親,故而卑職無牽無掛,死亦無妨。況且卑職身負重傷,絕無生還之理,願以此殘軀報效太子殿下。”

    程處弼不善言辭,伸手在他肩膀重重拍了兩下,沉聲道:“若本將僥幸不死,此戰之後,當親赴兵部為你請功,所得之撫恤,一分不少送往府上,至於勳階,可由你兄長亦或後輩承繼,決不食言!”

    那參軍連連頷首,感激道:“將軍素來嚴禁公正,卑職感激不盡。還請速速退去,若晚一步被叛軍纏住,大大不妙。”

    東宮六率經由一番整編,諸多將校幾乎換了一個遍,而程處弼為人木訥、不善言辭,雖有盧國公府子弟之身份,卻依舊不被人尊敬。然則之後,麾下兵卒卻發現程處弼固然木訥,認死理,卻處事公正,且極為護短,從不曾虧待任何一個部下。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