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降這種事,也是很有講究的。

    屈膝投降很簡單,隻需放下武器舉起白旗,一場大戰頃刻間消弭無蹤。然而歸順大唐之後呢?能否保住自己的權勢地位?是受到大唐的重用,繼續委以重任,亦或是投閑置散,剝奪兵權,稍有不慎便遭受屠戮……這其中頗有可運作之處。

    最好的運作時機,便是手握重兵、尚未投降之前。

    這個時候戰局焦灼,戰爭每繼續一刻鍾,便會有雙方無數兵卒喪命,及早結束戰爭會挽回極大的損失,故而就算是投降一方提出的條件略高,另一方也大抵會接受。

    除此之外,便是向誰投降了。

    譬如眼下,乙支繼祖已然決定投降,然而是向城內的蘇定方投降,還是等薛萬徹、阿史那思摩兩人率軍抵達之後,向他們其中之一投降?這其中所衍生而出的後果,截然不同。

    乙支繼祖自有思量。

    他雖然有著鮮卑血統,但是先祖早年間便流亡高句麗,即便眼下歸順大唐,也未必能夠得到以鮮卑人為主的關隴門閥接納,即便接納,需要付出的代價也必然昂貴。

    最為重要的是,關隴門閥的勢力皆在關中以西,自己若是離得太遠無法借力,離得太近又會被架空,成為隻能應聲的傀儡……

    故此,最好的歸順對象其實就是水師。

    大唐水師不僅橫行大洋,諸多東洋、南洋國家亦在其控製之下,勢力幾乎遍及北至高句麗、倭國,南至羯荼國、三佛齊,西至林邑國、真臘、暹羅,甚至可直抵遙遠的紅海沿岸。

    可以說,大唐水師控製著所有大唐本土之外的廣袤地域,承擔著大唐幾乎所有的海貿。

    唯有在水師麾下,他才有繼續掌管兵權的可能,畢竟大唐水師控製著如此廣袤的地域,不可能全部由唐軍來鎮撫各地,還是要籠絡、操控當地的土著勢力來給他們充當鷹犬爪牙。

    歸順於水師麾下,才能擁有更多的自主權……

    ……

    “既然如此,那便下令即刻停止攻城,派人入城送信,就說吾要與對方主帥見麵詳談。”

    乙支繼祖當機立斷,即便決定投降,那就別拖拖拉拉,免得身後薛萬徹、阿史那思摩兩人感到之後,橫生波折。

    畢竟能夠迫使自己麾下這數萬高句麗精銳鐵騎投降歸順,也是不小的一樁功勞。萬一唐軍將領為了這樁功勞爭執不下,甚至相互之間起了齷蹉,那麽唯有他夾在中南左右不討好,裏外難做人。

    “喏!”

    左右將校得令,恭聲應命,當即便命人敲響銅鑼等物,“哐哐哐”的聲音響徹四野,正在攻城的高句麗兵卒見到自家居然鳴金收兵,不少人當場愣住,與麵前的唐軍大眼瞪小眼,而後丟掉手中兵刃,撒腿就跑。

    無數高句麗兵卒退潮一般自城頭、城下向後撤退,先前還如火如荼慘烈至極的攻防大戰,轉瞬間便偃旗息鼓。

    城頭的唐軍爆發出一陣聲動雲霄的歡呼,還以為是自家的援軍抵達,迫使敵軍不得不收縮迎敵,當即便要殺到城下去,追擊撤退的敵軍。好在習君買一直在城頭督戰,見此情況,連忙下令軍隊穩守城頭,及時救治傷患,不得追擊。

    他知道薛萬徹、阿史那思摩兩支軍隊尚在數十裏之外,即便騎兵機動性強、進軍迅速,卻也不能這麽快便抵達敵軍身後。

    明顯是敵軍自己出了問題,萬一下城追擊卻中了誘敵之計,豈不冤枉?

    反正薛萬徹、阿史那思摩即將抵達,這一場大戰已然勝利在握,毋須冒險……

    遠處,乙支文德看著城上唐軍歡呼之後便即沉默下去,燈火輝煌之下人影幢幢,趁機加固防禦、救治傷患,卻是連一絲一毫下城追擊的跡象都沒有,不由得失望的搖搖頭,也愈發堅定了投降的決策。

    他心裏何嚐沒有試探一下的意思呢?若是唐軍急躁,下城追擊,說不得自己能夠反敗為勝,趁勢攻下平穰城。然而敵軍主將穩如泰山,根本一丁點的機會都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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