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帳之內,兵卒奉上香茗便退往門外,留下兩位朝堂大佬說話。

    長孫無忌呷了一口茶水,抬起眼眸,道:“英國公可是要問,方才吾分明就在帳內,何以任由丘孝忠等人喧鬧卻並未及時阻止?”

    陛下連續數日未曾出現在人前,軍中上下盡皆有所猜測。然而有人鬧與沒人鬧,卻絕對不同,似尉遲恭這般大吵大鬧嚷嚷著要見陛下,卻始終未能得見,會使得很多人愈發相信自己的猜測,後果極為嚴重。

    畢竟如今平穰城內不斷有“大唐皇帝身受重創,被淵男建射傷一目”的流言傳出,軍中上下,難免人心浮動。

    唐軍剽悍,長年累月的勝利使得軍中有著一股“天下無敵”的自負與驕傲,如若陛下當真身受重創,軍心並不至於不穩,反而會激發兵卒的怒氣,使得戰力上升。

    然而這種始終不見真相的焦慮,卻會使得士氣低落。

    可李績、長孫無忌需要考慮的不僅僅是遼東戰場,一旦陛下身受重創昏迷不醒的消息傳回長安,素來暗潮湧動的長安勢必掀起一股滔天巨浪。社稷不穩、關中不靖,那種危害遠比遼東戰場失利要來得更為猛烈。

    所以方才長孫無忌沒有及時直至尉遲恭等人,任其鬧得沸沸揚揚,殊為不妥。

    然而,李績卻緩緩搖頭,沒有表示半分質疑:“趙國公既然身在大帳,卻未及時出麵,自然有其中的道理,吾又豈會質疑趙國公之決斷?眼下最為重要之事,自然是攻陷平穰城、覆亡高句麗,餘者不值一提。”

    這令長孫無忌有些意外,可總不能人家不關心這件事,自己卻偏要解釋吧?

    那就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他頷首道:“平穰城城高牆厚,且城牆皆以夯土砌築,外層包裹青磚,火藥的威力大大減弱,隻能依靠以往的攻城戰術施以強攻。”

    孰料李績又搖搖頭,呷了口茶水,淡然道:“前方戰事,自有吾全權指揮,固然眼前困難重重,每日傷亡慘重,但破城而入乃是遲早之時,高句麗堅持不了許久。前番七星門之變,數千精兵被困城中,全軍覆沒,事後令郎一直未曾有消息傳來,此事頗為蹊蹺。隻是不知,令郎如今可與趙國公聯絡?”

    長孫無忌麵對李績的跳躍思維有些跟不上,略一沉思,搖頭道:“不曾聯絡。那日之後,犬子便杳無音信,吾亦不知那日七星門內到底發生何事。”

    他有些不解李績的用意,難不成是想要借此確認長孫衝的罪責?也不應該啊,區區一個長孫衝,如何能夠使得眼下統禦千軍萬馬、身負攻陷敵城重任的李績放在心上?

    以長孫衝之罪責,引申開來追究長孫家的責任?

    那也不必如此,隻待此戰結束,當日七星門之變終究是要被朝廷追究過問的,屆時長孫家難逃責罰,他李績素來不得罪人,既然長孫家罪責一定,他又何必枉做小人,多此一舉?

    李績手裏婆娑著茶杯,頓了一頓,方才緩緩說道:“今日攻城,有敵軍兵卒自城頭墜落,幸而未死,被生擒活捉。事後審訊,那兵卒言及直至今日,城中都未有處罰長孫衝之任何消息,此事頗為蹊蹺。或許,長孫衝一直未死?”

    當日長孫衝意欲打開七星門迎接唐軍入城,這在高句麗方麵看來乃是十惡不赦之重罪,必須處以極刑以儆效尤,且能夠提振守軍士氣。淵蓋蘇文是不可能將長孫衝秘密處決的,然則既然始終未曾公開行刑,就表明長孫衝還未死。

    一個必死無疑之人,淵蓋蘇文卻一直讓他活著,這其中必然是有所圖謀。

    至於這個圖謀到底為何,卻是值得深思……

    長孫無忌眼皮跳了跳,心中將淵蓋蘇文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一遍,麵上卻絲毫不顯,麵色沉靜,道:“或許,犬子當日已然葬身亂軍之中?”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