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李孝恭、李道宗這般宗室,原本便不是高祖李淵的嫡支子弟,卻盡在武德初年立下赫赫戰功,權勢滔天、聲望卓越,各個都自詡乃是國之幹臣,為帝國立過功、流過血。

    而“玄武門之變”固然使得李二陛下逆而篡取,於不可能之絕境反殺李建成,成為大唐皇帝,卻也立下了一個極壞的榜樣——他讓所有人都見識到出身並非鑄造成就的唯一階梯,是不是嫡長根本無所謂,隻要夠狠,隻要掌握著強大的力量,任何人都可以爭逐皇位。

    頗有一些“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意味……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有唐一朝,皇位能夠順利傳承的年份極少,大多要經過一番你死我活的廝殺爭鬥,方才能夠確定皇位之傳承。

    而帝國之氣運,亦在這種廝殺之中支離破碎,誰想奪得皇位就必須籠絡統兵大將,故而導致邊鎮軍權愈發強盛,“強枝弱幹”之形勢逐漸形成,終釀成盛唐傾頹之禍根……

    兩人沉默一陣,默默的飲者茶水,都感覺眼下長安之局勢頗為棘手。

    半晌,李孝恭道:“此番讓二郎前來,本王就是想要問一問,是否要竭盡全力的輔佐東宮,不留一絲餘地?”

    房俊默然,他明白李孝恭的意思。

    若是長安穩定,社稷穩固,待到李二陛下禦駕親征覆亡高句麗,將遼東之地納入帝國版圖,帝國已經於形式之上大一統,自今而後,天下遂寧,對外征戰將會放緩腳步,大規模的戰爭更是告一段落,將會以發展內政為國策。

    如此情形之下,政局穩固,太子的儲君之位自然徹底篤定,再無變動之可能,否則必將引發劇烈的朝局震蕩,於帝國之利益不符。

    然而,一旦眼下長安發生動亂,太子身負監國之責,一個“無能”之罪名怕是難以抹去,陛下會否一怒之下以此為借口,幹脆將太子廢黜,改立晉王為儲?甚至於那些心懷叵測之輩若是兵變成功,李二陛下返京之後會否順水推舟,直接將太子廢黜?

    這是極有可能之事。

    所以李孝恭才會有這樣一問,到底要不要全力支持東宮?畢竟東宮儲位不穩,一旦失施,他們這些“太子黨”就將成為李二陛下打壓之對象,即便活命,也將遠離權力中樞,利益大受損失。

    況且儲君權力之爭奪,曆來都伴隨著血腥,成功了自然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一旦失敗,想要活命簡直難如登天。

    到底值不值得?

    這個問題房俊並未更深一步予以思考,當初他從“遠離儲位之爭”轉變為“全力扶持東宮”,就對此進行過一番最深層次的考量。結果自然便是既然重生一回,當戰線自己之價值,盡可能的去避免大唐重蹈曆史之覆轍,走向那一條“強枝弱幹”的舊路,在鼎盛之時轟然崩塌,使得後世子孫扼腕長歎。

    他抬頭看了李孝恭一眼,頷首道:“自然要全力支持東宮,若東宮失勢,崛起的必然是關隴門閥。以關隴門閥之強勢,必將重現貞觀初年一手遮天之舊事,甚至猶有過之!眼下朝廷所原釀的種種改革,皆是針對大破以往的權力平衡,受損最大的便是關隴門閥,一旦被他們得勢,必將這些政策全部廢黜,朝堂之上緊要衙門皆被關隴子弟侵占。而宗室之內,無論是誰意欲染指大位,自身之能力盡皆不足,要麽依附關隴,要麽拉攏山東、江南,待到他們事成,必將使得山東、江南、甚至隴右各地的地方力量暴漲,而京畿空虛,造成強枝弱幹之局勢……無論哪一種,皆是亡國之禍根!故而,於公於私,咱們都隻能支持東宮。”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