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陛下禦駕親征,長安城內便開始潛流湧動,一股危機在深處醞釀,誰也不知能否在某一刻陡然爆發,使得關中顛覆、天下震蕩、社稷飄搖。

    而身為東宮一係的這些大佬們,盡皆感受到泰山壓頂一般的巨大壓力,平素繃緊心弦,不敢有一絲懈怠,唯恐局勢崩壞。

    眼下太子有監國之責,一旦長安出現變數,導致社稷動蕩,自然責無旁貸,屆時再有人在李二陛下麵前進獻幾句讒言,儲君之位又會陡生變故,這是在座諸人都不願見到的。

    眾人放下酒杯,自有一旁的侍女上前添酒。

    蕭瑀用手拈了一根小黃瓜,蘸了醬料放入口中嚼得哢嚓脆響,唏噓道:“隻是如今這東征之戰,卻是被長孫家占了大便宜。那長孫衝犯下謀逆大罪,放在曆朝曆代都得是一個‘夷三族’的死罪,陛下非但肯予以寬恕,甚至準許其戴罪立功,陛下當真仁厚,古之聖君,莫過如此。”

    言語之間,毫不掩飾自己的豔羨。

    朝野上下,在東征之初無人覺得高句麗能夠抵擋唐軍的狂飆突進,覆亡其國指日可待,所有人都將此次東征視為大唐短期之內最後一場大規模的戰爭,一個個削尖了腦袋意欲趁機撈取戰功,鞏固、壯大各自的利益。

    為了大家都能對戰功雨露均沾,甚至聯起手來將戰力極為強悍卻有著房俊烙印的水師排除在外,狠狠的將房俊得罪了一通。

    然而大戰一波三折,到了現在最終將取得勝利之時,卻忽然發現最大的戰功眼瞅著就要被長孫家給攫取……

    打開七星門,迎接唐軍入城,即便再是敵視長孫家之人,也不得不認為此乃東征第一功!

    難免便心中不忿,羨慕嫉妒恨……

    李道宗在一旁拈起酒杯,感慨道:“陛下對於長孫一族,當真是仁至義盡。”

    眾人默然。

    這話中之意自然都懂,長孫家能夠得到陛下如此優待,憑借的可不僅僅是當年扶保陛下逆而篡取、登基為帝的功勳,那些功勳早在貞觀這些年裏一點一點償還幹淨,現如今功勳不剩下多少,倒是因為關隴門閥盤根錯節、根深蒂固,使得陛下與長孫無忌深感忌憚、漸行漸遠。

    而長孫一族最大的憑恃,乃是文德皇後之餘蔭。

    李二陛下與文德皇後少年夫妻,感情甚篤,眾人猶記得當初文德皇後殯天之時,陛下是何等傷痛欲絕、失魂落魄。而文德皇後之賢惠,亦早已傳遍天下,當得起一句“賢後”之稱謂,深受天下景仰。

    這才是長孫一族最大的底蘊所在。

    否則當初長孫衝犯下謀逆大罪,陛下豈會隻是頒發一道海捕公文便草草了事?

    李承乾飲了一口酒,情緒有些低落:“母後對於長孫一族的確頗多優容,一直非常照顧,否則又豈肯將長樂許配給長孫衝?父皇母後多子多女,然則在母後心中,最為疼愛的始終是長樂,孤也好,青雀也罷,甚至於雉奴、兕子,都比不得長樂受寵。”

    一般來說,父親喜歡小兒子,母親偏疼大女兒,天家亦是如此……

    隻不過由於兕子自幼多病,這才使得李二陛下更多疼愛一些,但論起心中的寵愛地位,誰也無法與長樂、雉奴相比。

    而長孫衝當初之所以失寵,惹得李二陛下反感厭惡,正是因為其未能給予長樂公主幸福美滿之婚姻。

    蕭瑀瞄了李承乾一眼,笑道:“殿下也不必妄自菲薄,天家也好,世家也罷,世間無論窮富,大抵都對自家的嫡長子寄予厚望,希望他們能夠傳承家業,甚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自然要以最為嚴厲的要求去鞭策,以免耽於享樂,不能成才。殿下乃是陛下嫡長子,天然的儲位繼承人,且殿下仁厚之風朝野盡知,即便是民間的百姓亦是崇慕擁戴。古往今來,身為太子者不知凡幾,但是如殿下這般眾望所歸者,卻是寥寥可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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