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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水鎮以北數十裏,有一處橫穿博格達山的穀道,因其狹窄曲折,難以通行,所以平素絕少有人自此來往西域、漠北。

    一處背風的山坳之中,三千突厥人在此紮營。

    營帳之中,阿史那賀魯披著一件狐裘,手裏的尖刀割下一塊烤肉塞進口中咀嚼一陣,又用油膩膩的手拈起酒杯灌了一大口,這才看著對麵的吐迷度說道:“此番奉汗王之命南來,實在是遭了大罪。通行穀道之時便有百餘兒郎不慎墜落深澗,唐人給咱們預備的馬匹也非是上等良駒,隻怕對陣右屯衛之時定要遭受一場惡戰。大汗乃是沙場宿將,英勇蓋世,到時候還需多多替本將擔起攻堅重任才行,右屯衛可不是隨便哪一隻小貓小狗,稍有輕敵,後果難測。”

    右屯衛的威名,早已名震漠北。

    當年兵出白道,一路狂飆突進直指龍庭,千裏荒原所向披靡,最終覆亡薛延陀,成就房俊“勒石燕然”“封狼居胥”之千古功勳,震懾漠北胡族瑟瑟發抖,盡皆懾服於其蓋世虎威之下。

    如今河西一戰,數萬吐穀渾鐵騎綢繆多年,破堅執銳入寇河西,卻在大鬥拔穀卻右屯衛打得丟盔棄甲、屍橫枕籍!

    這兩戰,足以使得右屯衛之軍威睥睨天下,當得當世第一強軍之榮譽。

    突厥人固然不惜損失慘重亦要在風雪天穿越博格達山潛入高昌、鄯善一帶,隻為了給予右屯衛雷霆一擊,但是在這等蓋世軍威麵前,一貫囂張跋扈、目中無人的阿史那賀魯也不敢輕忽大意。

    偷襲右屯衛,一則為了關隴門閥開出的不容拒絕之豐厚價碼,再則亦是為了給突厥鐵騎揚名。自從當年定襄之戰東突厥被唐軍覆滅,頡利可汗都被俘虜至長安於李二陛下麵前獻舞,突厥人已然沉寂多年,希望能夠憑借這一戰讓世人重新記起突厥狼騎之赫赫威風,更加有利於控製西域各族。

    然而阿史那賀魯卻絕對不願因輕敵之故遭遇右屯衛的頑強阻擊,從而損兵折將,將自己半生威名葬送在這裏。

    而且由於穿越博格達山的穀道狹窄異常,隻能徒步而行,數千突厥勇士隻能攜帶兵刃食物,來到此地之後才有關隴門閥早給備好的馬匹。但是唐軍對於馬匹管理極其嚴格,上等的戰馬每一匹都有標記不說,還要計入名冊,戰死、病死、失蹤都要上報,關隴門閥就算再是手眼通天,也不可能在旁人全無所覺的情況下弄到幾千匹上等戰馬。

    故而隻能以馬場之中的劣馬,甚至拉車的駑馬來湊數……

    阿史那賀魯雖然知道關隴門閥的難處,卻依舊不滿。突厥人都是天生的戰士,自幼生長於馬背之上,弓馬嫻熟勇猛剽悍,可是說到底也得有好馬才能發揮最大戰力。

    這些劣馬能夠驅使其衝鋒都難,若是以之對上右屯衛,豈非憑空又少了幾分勝算?

    壓力自然很大,心情便有些鬱悶煩躁,忍不住向吐迷度吐槽抱怨。

    吐迷度喝了口酒,緩緩道:“將軍多慮了,眼下敵在明、我在暗,又有關隴門閥那些人隨時通報右屯衛之動向,就好比獵物在蒼鷹的掌控之下,隻需全力一擊,自然手到擒來。吾倒是更關心這場大雪到底何時停歇,若是這麽一支下,隻怕又是一場白災,草原上的牲畜不知要凍死多少,族人沒了牲畜,便沒了活路,若是人都餓死了,咱們拚死拚活拚到底又是為了什麽?”

    言語之中甚為悲天憫人。

    他想著先前前來聯絡自己的唐軍兵卒帶來的震撼消息,覺得不能讓阿史那賀魯一個勁兒的琢磨右屯衛,萬一某一刻靈光一閃,意識到突厥人眼下處境之危險故而心生戒備,豈非大事不妙?

    所以趕緊努力將話題岔開……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