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儉愕然:“若是如此,豈不是打草驚蛇,讓交河城內那些人知曉大帥已然洞悉其密謀?”

    “就是要打草驚蛇。”

    房俊脫去靴子,將兩隻腳伸進親兵送來的熱水盆中,愜意的舒了口氣,又拿起酒壺喝了一口,道:“讓那些奸賊明白,其陰謀算計已然被吾等全盤知悉,他們還能坐以待斃不成?”

    打草驚蛇有時候會壞了大事,可有時候卻也可以逼迫敵人出手,自己後發製人。

    裴行儉恍然。

    若是交河城內那些人知曉其奸計已經泄露,斷然不會坐以待斃。既然突厥人之存在已被房俊知悉,肯定有所謀劃,再想奇襲已然不能,可是那些人手中還操控著一支阿拉伯人騎兵,趁著房俊所有注意力都在突厥人身上的時候,指揮阿拉伯騎兵於關鍵之時傾力一擊,其效果必然比之前預想還要好。

    而隻要阿拉伯人出動,必然靠近交河城附近,其行蹤再難隱藏,尤其是在右屯衛全力戒備、傾力偵查之下,更是無所遁形。

    一旦阿拉伯人露出行蹤,便再難以奇兵奏效,右屯衛便掌握了戰場的主動權,什麽時候打,應該如何打,可謂盡在掌握。

    當夜,程務挺便手持房俊之令符率領一旅兵卒連夜啟程,頂風冒雪趕往交河城。

    *****

    大雪紛紛揚揚,將整座交河城都堆砌得銀裝素裹,遠遠望去,好似平地之上突兀而起的一座冰雪堡壘。

    交河城內。

    衙署之中擺放著一個諾大的炭盆,來自關中的上好香炭燃得正旺,外麵寒風凜凜雪花飄飄,堂內卻溫暖如春。

    長孫明捧著一個陶瓷的茶杯,呷了一口熱茶,抬頭瞅瞅外頭肆虐的風雪,笑道:“這場大雪已經連綿多日,若是放在往年,商賈出行受阻,勢必減少不少商說。可是放在眼下,卻是極佳之天時,大雪掩藏了軍隊之行動,咱們固然不知右屯衛身在何處,可右屯衛亦不知突厥人已然設好埋伏,更不知阿拉伯人長驅直入西域腹地……天助我也。”

    固然早已密謀這一切,可是右屯衛在大鬥拔穀表現出來的強橫戰力,卻使得長孫明心懷忌憚。

    七八萬吐穀渾鐵騎呼嘯而來,尋常軍隊哪怕兵力數倍於吐穀渾,也難擋其山呼海嘯一般的衝擊,潰不成軍已然算是極好之結果,全軍覆沒亦是尋常。

    然而誰能想到,這樣一支氣勢洶洶的強軍,居然在大鬥拔穀右屯衛陣地之前撞得頭破血流、潰不成軍?

    據說,當時氣勢滔天洶湧而來的吐穀渾人被打得屍山血海,最後無數兵卒棄馬奔逃,狼奔豸突,連吐穀渾王之子都慘死軍中,一敗塗地……

    這一戰,震動天下,房俊之威名更是傳遍四方,右屯衛甚至有“天下第一軍”之名號,威名赫赫!

    這樣一支能夠硬碰硬擊潰七八萬吐穀渾鐵騎的軍隊,若是戰陣衝鋒,又豈是區區萬餘突厥人能夠抗衡?

    幸好這場大雪將突厥人的蹤跡完全掩蓋,直至眼下,居然無一人發現突厥人的行蹤。

    而趁著右屯衛全無防備之時發動一場突襲,才是突厥人唯一有可能擊潰右屯衛的方式。

    不過就算突厥人難以撼動右屯衛,未能斬殺房俊,長孫明也布下了後手,尚有阿拉伯人的騎兵枕戈待旦,伺機發動……

    左算右算,長孫明也算不出右屯衛如何抵禦強攻,房俊如何幸免於難。

    在他下首,侯莫陳燧、長孫漢兩人相對而坐,前者優哉遊哉的喝著茶水,麵上雲淡風輕,後者卻怒目圓瞪,惡狠狠道:“隻要將右屯衛擊潰於西域,薛仁貴必將陷入阿拉伯人之重圍,離死不遠矣!”

    碎葉城下一場大水,不僅淹死了阿拉伯人最為精銳的“阿拉之劍”,也淹沒了長孫漢的前程。

    身負重任卻誤入薛仁貴之圈套,長孫漢自然要擔負起最主要的責任,而他本身非是長孫家嫡係,此番又犯下如此大錯,往後自然很難再受到家族之器重,更不可能委以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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