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陛下將杯中茶水飲盡,茶杯放在案幾上,起身走到牆壁一側,負手看著牆上的輿圖,輕歎一聲。

    “淵賊認定吾軍不可能與之議和,故而這隻是拋出一個緩兵之計,若吾軍能夠動搖死戰之心,則使其能夠暫緩敗局,再從容布置。然而他卻不知,此舉卻陰差陽錯,正中吾等之腹心……”

    李績與長孫無忌盡皆沉默,明白李二陛下所指乃是西域與河西。

    並非他們兩個的戰略素養不足,沒有想到這一點,而是決不認為淵蓋蘇文能夠知曉數萬裏之外的河西、西域之形勢。

    吐穀渾反叛,興兵入寇河西,關中兵力匱乏,房俊隻能率領半支右屯衛出鎮河西諸郡,抵禦叛軍攻伐。

    勝敗尚未可知,但雙方兵力差距懸殊,必然敗多勝少。

    一旦右屯衛戰敗,無法抵擋吐穀渾起兵入寇河西,那麽河西之地必然被戰火席卷,從而隔絕長安與西域之間的聯係。

    而西域之地,更非一片淨土。

    西域各個部族多有不服大唐之統治者,先前安息都護郭孝恪便被各族聯合起來予以擊殺,大敗虧輸,幸得李績親自率兵西征,這才將叛亂著剿滅。若河西被吐穀渾隔絕,那些隱忍起來的西域部族未必就不會死灰複燃,起兵反叛。

    更別說還有賊心不死的突厥殘部,以及對西域虎視眈眈的大食人……

    但是遼東與河西,之間相差何止萬裏?淵蓋蘇文縱然有通天徹地之能,亦不可能窺知河西之狀況。

    但是正如李二陛下所言,淵蓋蘇文或許隻是誤打誤撞,卻正好一下子撞在了大唐的軟肋上。

    若是能夠議和,以最快的速度結束遼東之戰,旋即揮師關中,對於大唐來說實在是最好的形勢……

    淵蓋蘇文不知為何興起的“議和”念頭,算是正中大唐之下懷。

    長孫無忌麵色不動,說道:“犬子身在平穰城,得淵賊之信重,負責七星門外之防務,並抓捕逃匿之百姓商賈,與淵賊世子淵男生結成同盟,能夠竊知淵賊詳細之部署。有一件事他並未寫在信箋之中,而是叮囑送信之人以口傳達:淵賊麾下最為精銳之‘王幢軍’,時至今日始終未曾現身。犬子多方打探,卻一直沒有消息,故而確定淵賊必定留有後手,欲做殊死一搏。不過其大莫離支府內之各種命令,盡在犬子掌握之中,必要之時,他會聯合淵男生發動兵變,強行打開七星門,接應大軍攻入城中。”

    李二陛下雙眸一亮,驚歎道:“當真如此?太好了!有大郎作為內應,無論淵賊玩弄什麽把戲,都必敗無疑!不過輔機亦要叮囑大郎,淵賊殘暴,讓他千萬保重要自己,待到功成之日,朕決不食言!”

    長孫無忌急忙起身,拜伏於地,哭泣道:“犬子一時糊塗,犯下欺君罔上之大罪,百死難贖其罪矣!幸得陛下寬宏,準其戴罪立功,自當竭盡全力協助大軍攻破平穰城,以獲得重歸故土之機會。為此,縱然刀山火海、粉身碎骨,亦是在所不惜!吾長孫家固然算不得英烈,可世世代代從未有貪生怕死之徒,願為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己!”

    李績坐在一旁,眼皮跳了兩下。

    陛下對於長孫家之恩寵聖眷,的確與別家不同。當然他不認為這是李二陛下在顧念長孫無忌的功勞,再多的功勞也經不住一次起兵謀反,而是文德皇後之餘蔭,在眷顧著長孫家子弟。

    想一想,文德皇後故去已經十餘年了,卻依舊能夠使得李二陛下不顧被自己的前女婿背叛,不顧朝廷法度,做出準許長孫衝戴罪立功之決定。

    這等伉儷情深出現在以為帝王身上,著實難得……

    李二陛下正伸手欲將長孫無忌扶起,便見到內侍從未外頭腳步飛快的進來,疾聲道:“陛下,長安急報,河西大捷!”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