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

    天色昏暗,落木蕭蕭,一場秋雨一場寒。

    花園中繁花落盡,花樹蕭瑟,淡黃的葉子被雨水打濕,紛紛落地。臨川公主府花廳之中,高陽公主坐在敞開的窗前,微微側身,完美的側臉猶若畫匠筆下秀美端莊的仕女,肌膚雪膩,脖頸修長,眉目如畫。

    正凝望著園子裏繁華不再的蕭索,心神有些恍惚。

    原本神采奕奕的眸光有些黯淡,豐潤的臉頰也有些消瘦,整個人平添了幾分憔悴猶豫的氣息,望之惹人生憐……

    河西的戰報每日裏都會呈遞到京中,送抵太子以及一眾大臣們案頭,房府自然也會有格外的家信送來。

    前幾日家信之中,郎君言及吐穀渾的數萬鐵騎已經距離大鬥拔穀穀口隻有幾十裏,一夜之間便可呼嘯而至。

    算算時間,也就是這幾天的功夫,大戰將起。

    就算高陽公主對於房俊再是崇拜、信任,但是兩萬對上七八萬,這場仗的形勢也令她憂心忡忡。

    萬一……

    趕緊搖搖頭,那等結果,她簡直不敢想象。

    一隻纖細微涼的手掌伸過來,輕輕的握住她的手。

    高陽公主回頭,便見到身邊的長樂公主露出一絲笑意,低聲道:“吉人自有天相,妹妹當對他抱有信心才是。當年他能率領一衛之軍兵出白道,將控弦之士數十萬的薛延陀一朝覆亡,如今又豈能敗在吐穀渾麵前?放寬心,或許就在這兩天,便會有捷報送遞。”

    高陽公主反手握住長樂公主的手掌,笑了笑。

    當初可是她一個勁兒的勸慰長樂公主啊,說什麽自家郎君能征善戰、勇冠三軍,必當得勝而回,顯耀當世。這才幾天的功夫,居然調了個兒,變成自己憂心忡忡,反倒需要長樂公主來安慰……

    自己的心性還是差了一些。

    兩人手掌互握,相視一笑,彼此都覺得心係同一個男人非但並未使得心生隔閡,關係較之以往反而愈發親切了一些。

    “哎呦,你們兩個幹嘛呢?瞧瞧這熱乎勁兒,姊妹們看在眼裏,好生忌妒啊。”

    一旁的安康公主見到兩人神情,忍不住掩唇而笑。

    長樂公主笑了笑,並未言語。

    高陽公主正欲說話,便聽得一旁有人嘖嘖歎道:“安康怎地這般說話?沒瞧見高陽妹妹一臉憂愁、滿腹相思的模樣麽,自家郎君領軍在外,稍有不慎便是一場大敗,豈能不擔心?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兒呢。倒也不是高陽心胸狹隘,這戰陣之上刀箭無眼,萬一有點什麽意外……嘖嘖嘖,真真是可憐得緊。”

    高陽公主登時怒目而視。

    能夠這般說話的,除去此間之主人臨川公主,還能是誰?

    駙馬周道務算是李二陛下甚為倚重的一個女婿,一眾女婿當中最早獨領一軍,且肩負鎮守遼東之職,可謂年輕有為、前途無量,家世雖然未必比得過一幹駙馬,但是論人氣、論前程,駙馬當中少有人能及。

    然而自從房俊異軍突起,便將周道務的風頭搶得幹幹淨淨。

    尤為令人惱火的是,這個棒槌不僅愈發風光,深得父皇之聖眷,更屢次與周道務發生衝突,將周道務死死壓製,弄得顏麵無存,聲威掃地。

    此等情形,臨川公主自然與自家駙馬同仇敵愾,愈發看著房俊與高陽公主不順眼。

    此番關中兵力空虛,房俊不得不率軍出征,朝中有人欽佩他不畏艱難、挺身而出勇擔重任的誌氣,卻也有很多人嘲諷他不自量力、自尋死路,等著看他兵敗如山倒的笑話。

    臨川公主便是其一……

    原本因為房俊與周道務之間的衝突,兩家平素並無來往。臨川與高陽固然都是李二陛下之女,但是天家本就人情淡薄,兩人同父不同母,待字閨中的時候感情也並不親近,如今自然更是相敬如賓、相看兩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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