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手頭的公務告一段落,李績坐在帥府之中凝神半晌,這才出門,帶著親兵前往城外軍營。

    城內雖然已經肅清一空,但是時間太短,難保何處隱秘角落還隱藏著高句麗殘餘兵卒,萬一李二陛下進駐城內,被敵軍偷襲得手,那可就悲催了,所以李二陛下依舊住在城外軍營。

    李績抵達中軍帳外的時候,得知陛下睡了一覺剛剛醒來,便讓內侍入內通秉,得到宣召之後,方才撩起門簾進入帳內。

    帳內光線有些昏暗。

    李二陛下一身常服,頭發隨意的攏在腦後,精神有些委頓。此刻坐在窗前的椅子上,見到李績走進來意欲施禮,便招招手,道:“毋須多禮,多來坐。”

    李績卻不敢失禮,鞠躬施禮之後,才在李二陛下下首的椅子上坐了。

    內侍奉上香茗,而後退出。李二陛下略微伸手,示意李績飲茶,然後自己拈起一杯。

    李績拿起茶杯,淺淺的呷了一口,便聽李二陛下問道:“盧國公與皖城郡公那邊,傷勢如何?”

    李績放下茶杯,道:“盧國公尚好,都是外傷,看似凶險,實則並無大礙,休養一陣便可恢複。但皖城郡公傷勢頗重,身上多處箭創傷及髒腑,又摔了腦袋,眼下剛剛蘇醒,但是已傷及根元,加之年事頗高,身體衰弱,往後怕是要常年遭受傷患之折磨。”

    李二陛下緩緩頷首,沒有說話,隻是喝了一口茶水。

    將軍難免陣前亡,瓦罐難離井沿破。身在軍伍,本就是拿命搏富貴,生死由命成敗在天,誰也難逃此厄。不過皖城郡公張儉乃是兩朝老臣,當初李家起兵之時便效忠跟隨,勞苦功高,如今年僅花甲卻落得這般下場,難免令人唏噓不忍。

    尤為重要的是,張儉唯有一女,並無子嗣,連重賞一番賜予爵位都無人繼承……

    想了想,道:“回京之後,懋功提醒朕一下,下旨令其兄弟在後輩之中擇一聰慧孝敏之子弟,過繼給張儉為嗣。”

    李績明白,張儉定然是一個國公之爵位跑不掉了,應聲道:“喏。”

    李二陛下放下茶杯,又問道:“鴨綠水那邊,形勢如何?”

    李績道:“高延壽、高惠真兩人屢次率軍支援安市城,皆被擊退,眼下兩人正固守泊汋城、大行城,兩城雖然相距數十裏,但是互為倚角,兵力各自達到五萬有餘,這兩人又皆是高句麗名將,想來應是一場硬仗。”

    鴨綠水河道寬闊,且兩岸皆是沼澤,難以行軍,數十萬大軍想要渡河就隻能攻下泊汋城、大行城這兩處渡口。這兩座城與高句麗境內其餘山城不同,沒有建在山腰處盡收地利,而是緊扼渡口,周圍沼澤密布、河道縱橫,不利於大規模戰爭,易守難攻。

    李二陛下想了想,問道:“若是命水師以火炮配合攻城,懋功以為如何?”

    李績沉吟不語。

    顯然,安市城一場血戰,損失慘重,連陛下都感到肉痛,若是攻打泊汋城、大行城之時再遭受類似之損失,實在是無法承受。

    然而若是啟用水師,隻要泊汋城、大行城一鼓而克,那麽功勞就必須要算在水師的頭上。

    軍中各方勢力豈能認同?

    李績煩惱的蹙著眉,世家門閥之存在,的確將帝國分割成無數的陣營,彼此之間為了利益爭奪不休,根本不管什麽國家利益。世家門閥將東征的功績視為己有,彼此之間尚可鬥爭搶奪,卻絕對不願意讓水師插手進來攫取功勳。

    水師與右屯衛,遊離於門閥所控製的軍隊勢力之外,否則當初製定東征戰略之時,亦不會將水師排除在外,隻分給一些運輸輜重的任務,攻城拔寨、參預作戰之事,根本不曾予以考慮。

    李績沉默半晌,歎息道:“待到圍攻平穰城之時,若戰局不利,再考慮是否準許水師參戰吧。”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