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處世原則,以及不同的政治智慧。

    程咬金資曆足夠、功勳足夠、地位足夠,妥妥的朝中元老,又不似房俊、馬周、李道宗那些人那樣有著自己的政治抱負,隻需要穩固自己的聖眷,延續家族的榮華富貴就行了。

    所以他不願意去在爭儲之中站隊,隻想一心一意的效忠陛下,這便足矣。

    等到將來新皇登基,再宣誓效忠新皇也不遲,何苦去承擔爭儲之中那諾大的風險?“從龍之功”固然看上去利益豐厚、回報喜人,可同樣要承擔的風險也很大,一旦押錯寶那就大輸特輸。

    之前比較靠近太子,是因為他周圍牽扯關係的人大多親近太子,英國公,宋國公,江夏郡王,房俊,甚至房玄齡……但是這並不能說明他就完全倒向了太子一邊。

    站隊不是說說而已,是要有所表現的。

    然而現在一旦殺了王文度,晉王在軍中本就薄弱的力量又削減一分,會認為自己隻是因為王文度觸犯了軍法,不得不殺麽?

    更何況,王文度還是太子妃的堂兄……

    但是若不殺,軍心無法平複,不僅會導致士氣低迷,甚至有可能在某一刻引發連鎖的反應,造成極其嚴重的後果。

    一軍之主帥,若是做不到遵守軍法、一視同仁,整個隊伍的人心就會散掉。

    打了一輩子仗,程咬金如何不明白這一點?尤其是眼下孤軍深入在高句麗境內穿插作戰,一旦軍中人心離散,各個都藏著小心思不能舍生忘死,極有可能在麵臨強敵的時候遭遇崩潰。

    心中左右權衡,委實難決,不由得狠狠瞪了薛萬徹一眼。

    這個棒槌當真是給自己出了一個大難題啊……

    躺在程咬金身後的王文度在地上痛苦的哀嚎,鼻涕眼淚糊得滿臉都是,吊著一隻胳膊,另一隻手捂著腿,鮮血從手指縫間汩汩的流出來,驚駭欲絕的叫道:“大帥,饒了我吧!”

    程咬金回頭,惡狠狠罵道:“閉嘴!狼心狗肺的東西!”

    看著幾個軍中司馬問道:“此賊該當何罪?”

    軍中司馬道:“違背軍令,陷害袍澤,坐視不救……斬立決!”

    這幾條每一條都是斬立決的大罪,再是心慈手軟是主帥,都不可能給王文度一條活路。

    非但王文度是死罪,還要追回他蔭萌的資格,兄弟手足若在官場亦要遭受相應的製裁。

    當然,太原王氏樹大根深,很難予以深究,很大可能不會牽扯到家中子弟……

    王文度亡魂大冒,嘶聲道:“大帥!此事處置不公,末將不服!還請大帥向陛下通報,請陛下派人徹查此事,末將完全是被冤枉啊!”

    他想不明白程咬金為何忽然狠得下心殺了自己,難道當真就認準了太子能夠坐得穩儲位,一直到將來順利登基?否則今日殺了他,必然惡了晉王殿下,一旦晉王日後登基,難保不對程家抱以成見……

    程咬金冷哼一聲,大聲道:“事實俱在,哪裏有什麽冤枉?來人呐,將這賊子拖出轅門,梟首示眾!首級懸於旗杆之上三日,讓全軍上下盡皆見識此等惡賊之下場,以儆效尤!”、

    “諾!”

    幾個衛兵上前將地上的王文度架起,拖著便往外走。

    王文度狀若瘋狂,奮力掙紮,口中大呼道:“大帥饒命啊!大帥若殺了我,就不怕晉王殿下心中記恨嗎?日後若晉王登基,大帥前途堪憂啊!大帥,我知道錯了,饒了我這一次……”

    聲音漸遠,程咬金始終無動於衷。

    他的確看不起這種世家子弟,眼裏隻有家族利益,何曾將國法軍紀放在眼裏?隻以為自己不敢殺他,卻完全忘記了行軍在外、軍紀至上,即便是皇子犯錯,身為主帥也照樣殺得!

    不再理會這個必死之人,程咬金回頭頂住軍中書吏:“立即起草奏章軍報,本帥要將此間之事詳細的報於陛下知曉。王文度之罪行要附上調查口供,另外薛將軍深陷重圍依舊陣斬十倍之敵,向陛下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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