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哲威沉默不語。

    想當初右屯衛懇請陛下準許其施行募兵製,以為全軍之先驅,自己還曾嘲笑房俊錢多人傻。

    府兵製由兵卒自帶武器,有時候出征的距離不遠,甚至會要求兵卒自己準備數日的糧秣。如此一來兵卒們的損耗非常大,朝廷會給予一定的補償。隻是這種補償根本無法準確統計,便成為軍中主將從中盤剝克扣的一大來源。

    嚴格來說這其實都算不上“喝兵血”,但是幾年下來,克扣個十幾二十萬貫輕而易舉。

    然而募兵製則不同,兵卒的餉銀、夥食、革甲、以及軍械的消耗,全部都由朝廷供給,一樁樁一件件都清清楚楚的記錄在冊,其中絲毫沒有含糊之餘地。

    當然,作為主將若是想要從中牟利也不是不能,但是即便貪墨一貫錢,也會與賬目有所出入,一旦經人檢舉查實,那便是欺君之罪。

    房俊在右屯衛施行募兵製,損失的收入可以達到數以百萬計……

    就算房俊這廝有金山銀山,可誰會嫌錢多?

    結果如今看來,募兵製與府兵製固然各有優劣之處,但是在這等緊要關頭,募兵製實在是比府兵製靠譜得多……

    柴哲威心中煩躁,揮手將部下斥退,一個人坐在帳中鬱悶半天,瞅瞅外頭天色已經黑下來,一絲風也無,空氣中似乎都能擰出水來,顯然連續多日的降雨依舊未到停止之時。

    喊來親兵準備一番,便起身脫去盔甲,換上一身常服,外頭又披了一件蓑衣,帶著部曲策馬出了軍營,一路向北而行直抵渭水之畔,在沿著官道折而向東,來到龍首原與渭水交界之處的一座草廬。

    ……

    天色昏暗,淅淅瀝瀝的小雨又下了起來。

    渭水滔滔,奔流不息的向東流淌,匯入黃河。河畔的一座草廬之中,燈火通明,不少頂盔摜甲的兵卒策騎往來巡視,嚴禁行人靠近。

    草廬之中,一張桌子放在地席之上,幾樣精致的菜肴擺滿桌子,一旁還有一個精巧的炭爐,火紅的碳火舔舐著一個銀質酒壺的壺底,濃鬱的酒香從冒著熱氣的壺嘴緩緩飄出,充斥著草廬的每一寸空間。

    窗外滔滔的流水聲不絕,雨水滴在草廬屋頂發出刷刷的響聲,屋內酒酣耳熱,很是愜意。

    “王爺嚐嚐這個,剛才等待王爺之際,微臣坐在窗外雨廊下釣了幾尾鯉魚,很是新鮮。隻可惜此行沒有帶著廚子前來,微臣的刀法尚欠火候,這魚膾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柴哲威笑著將一盤魚膾放在李元景麵前。

    這渭水之中原本並無鯉魚,隻不過黃河鯉魚之鮮美聞名天下,先漢之時便從上遊捉來,放在渭水之中又專人養育,以供皇室美餐。其後固然再無專人從事養育鯉魚之事,但黃河鯉魚也在此安家,繁衍生育。

    一般來說,黃河鯉魚要在秋天食用最好,那個時候鯉魚身體肥壯、肉質鮮美,乃是天下有數的美食,與鬆江鱸魚齊名。

    但是李元景見到盤中的魚膾被切成一片一片薄如蟬翼,便忍不住口齒生津,夾了一片蘸了蘸由老醋等佐料調製的蘸料,放入口中輕輕咀嚼便如同雪片一般化掉,齒頰生鮮,再抿一口溫熱的黃酒,禁不住長長的籲出口氣,讚道:“此人間之美味也!”

    柴哲威笑了笑,給李元景斟上酒,這才問道:“王爺讓舍弟給微臣帶話,說是有要事相商,不知所為何事?”

    李元景笑眯眯的舉杯,柴哲威忙舉杯相應,兩人一飲而盡。

    又夾了一口魚膾放入口中,李元景這才笑道:“哪裏有什麽要事?不過是久未見賢侄,心中著實思念,想要找個機會聚一聚,喝上一杯罷了。”

    柴哲威笑了笑,不置可否,放下酒杯,隻是吃菜,一言不發。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