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的長孫濬心潮起伏,神情糾結。

    說著話的時候,秦長庚轉到了石碑的背麵,說道:“瞧瞧,這上頭還有陣亡於此的兵卒的名字,頭一個叫做高真行,是安西軍的校尉,據說還是長安城的世家子弟呢。”

    高真行啊……

    長孫濬仰首,看了看被大風吹得晴朗的天空,耳畔是隆隆的水聲,心中百味雜陳。

    他怎能不記得高真行呢?長孫家與高家血脈相連,卻也恩怨糾葛,誰能想得到在長安城中橫行霸道的紈絝子弟,到了這西域邊陲,卻也能夠悍不畏死,以一身之血肉,鑄就唐軍烈烈之雄魂?

    更何況,之後也正是長孫家的子弟試圖瞞報阿拉伯騎兵入寇的消息,不肯發兵救援,坐視高真行力戰而死……

    每一個大唐男兒,都有一份壯烈不屈的胸懷,長孫濬也不例外。

    他從馬背上翻身下來,跟秦長庚要了幾柱香,點燃之後插在石槽當中,鄭重的跪地磕頭。

    起身之後又從馬背上取下酒囊,拔掉塞子自己灌了一口,然後盡數傾灑在石碑之前,心情被這等壯烈的事跡所影響,一時間眼眶有些泛紅。

    秦長庚奇道:“賢弟何以這般激動?”

    一般人前來祭奠,大抵也就是悼念一番,畢竟時過境遷,很難控製不住心情。

    長孫濬默然,許久方道:“吾與高真行,乃是舊識。”

    秦長庚恍然,讚歎道:“高校尉真乃吾漢人之英傑,若是吾能與其生前相識,往後必定時常掛在嘴邊,讓吾之兒孫亦能知曉先輩之壯烈。”

    長孫濬默然不語。

    再是壯烈千古,又能如何?

    如今亦不過是一抷荒塚而已,所有的榮華富貴、壯誌抱負都已空無一物,唯有活下去,才能笑到最後。

    ……

    在碎葉城,商隊休整了兩天。

    沿途冰天雪地,酷寒的氣候、惡劣的環境,對於人和牲畜的傷害都極大,商隊中不少駱駝倒地不起,秦長庚的活計和長孫濬的護衛也有數人染了風寒病重不治,被丟棄在荒涼的戈壁灘上。

    碎葉城雖然也是冬天,但是日照充足,有河流過境,周圍又有山嶺阻擋寒風,氣候明顯溫暖得多。

    隻不過此地乃是安西都護府所控製的最西線,唐軍明顯增多,往來的斥候探馬絡繹不絕,長孫濬怕被人認出,整日裏待在客棧不敢露頭。但是客棧之中往來商賈居住,消息倒也暢通。

    與幾個精通漢話的胡商飲了幾次酒,也得到不少消息。

    拜房俊之賜,於碎葉城之南擊潰阿拉伯騎兵之後,幾乎所有的大食軍隊都遠遠的縮回過境,不敢再逼近唐軍控製的土地,而大食國內部更是發生了哈裏發遇刺身亡、王位更迭這樣的大事,亂成一團,更是無暇顧及西域諸國,突厥人也在冬天裏偃旗息鼓,這就導致偌大的西域唯有唐軍縱橫馳騁,控製力前所未有的強大。

    固然時不時的有些盜匪出沒,截殺小規模的商隊,但是大體上來說,漢人商賈在整條絲路上的地位都明顯增強,最顯著的表現,便是漢人商賈越來越多,壓製得胡商越來越少。

    因為但凡能夠接到漢人商賈的求救,不管多遠,唐軍必定策馬趕至,予以解救,而胡人商賈哪怕被盜匪洗劫一空,唐軍也是置之不理……

    後果便是胡商更多的隻能當一個“坐地商”,等著漢人商賈將貨物送到門口然後交易,如此一來,絕大部分的利潤自然被漢人商賈賺取一空。

    經由房俊率軍在碎葉城西與阿拉伯騎兵一戰,漢人已經主導了西域的貿易。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