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傾軋,自古以來便最是凶險不過,為了各自的一家之利益明爭暗鬥生死相搏,更何況是有關於儲位這等天下之利益?

    天下勳爵,莫過於從龍之功。

    水師固然不能再廚衛爭鬥當中衝到第一線為太子殿下衝鋒陷陣,可是這樣一支無敵之師鎮守海疆威懾外洋番邦,對於東宮的氣勢卻是極為重要之提升,更意味著江南、山東不部分世家門閥即便是為了自身利益也不得不站在太子身後,否則一旦遭遇水師打壓,必定損失慘重。

    蘇定方明白房俊的用意,隻要水師依舊牢牢的把持在手中,哪怕隻是孤懸海外,卻也可以作為太子最堅定強大的奧援,鎮著一群江南士族不敢造次。

    酒宴並不奢華,簡簡單單的幾樣家常菜色,沒有什麽山珍海味,卻整治得色香味俱全,很是用心。

    幾人入席,蘇定方連連稱道:“三郎太客氣了。”

    房遺則笑道:“正如蘇都督所言,都是一家人,所以小弟也弄得那麽花裏花哨,再者二兄時常教導吾等兄弟,夜間餐飲簡單一些就好,否則飽食之後不易消化,反倒有害身體。素聞蘇都督之威名,今日有幸做個東道,小弟敬蘇都督一杯。”

    言罷,舉起酒杯。

    蘇定方也舉起酒杯,誠摯道:“於公,令兄乃是吾之上司,在他麵前,你這一聲蘇都督吾愧不敢當,於私,吾與令兄誌同道合無所嫌隙,所以吾托大,三郎不妨喚吾一聲哥哥,那才實在。”

    房遺則大喜,瞅了一眼房俊,見其微笑著頷首,這才雙手舉杯,恭恭敬敬道:“既然如此,那小弟恭敬不如從命,敬哥哥一杯!”

    他已經知道二兄要讓自己前去華亭鎮,繼而出海前往倭國開辟一片天地,以為後備之需,那麽就勢必要處理好與水師的關係。況且他也的確真心敬服蘇定方,這一聲“哥哥”叫得心悅誠服。

    兩人碰了一下杯子,一飲而盡。

    房俊也陪了一杯,示意蘇定方吃菜,自己夾了一口芹菜放進口中,咀嚼幾下,直接說道:“這小子在京中依仗家世橫行妄為,過不了幾年,怕又是一個難堪大任的紈絝子弟。所以年後,某欲讓其前往華亭鎮照料家中產業,待到稍作熟悉,便前往倭國,在利根川平原一帶開墾種田、於入海口處設置碼頭港口,一則鍛煉其心誌能力,再則也能作為其安身立命之產業,兄長還要多多照拂才是,也要替某予以監督,若是敢胡作非為,煩請代為管教,某感激不盡。”

    蘇定方不知他更深的打算,吃驚道:“三郎新婚燕爾,何以便離家萬裏?利根川平原附近的確是個好地方,可末將隻需派遣一旅兵卒將那地方占著就好,待到過個兩年再去開艮種田設置港口也不遲。”

    房俊親自給他斟酒,歎息一聲說道:“若是朝局平穩,自然不急。可如今朝中潛流湧動,變數實在是太大,豈能不預留退身之路呢?”

    蘇定方頓時麵色大變。

    先前房俊的猜測已經讓他震驚不已,沒料到長安之局勢依然糜爛至此,孰料眼下的震撼更甚,連房家這樣的當世豪族,都要安排退路以防萬一了麽?

    喝了一盅酒,蘇定方心念電轉,開口道:“吾兒慶節,少小聰慧,卻不諳仕途,若是大帥不嫌棄,末將也想附於驥尾,讓小兒隨同三郎前往倭國,沾一沾大帥的光,也在利根川附近尋一處山明水秀之地開辟產業,不知可否?”

    房俊欣然道:“這有何難?利根川附近平原遼闊,大可建築城堡以為駐守,沿海更是港口眾多海運便利,隻需用上些年月好生開發一番,屆時無論附近之蝦夷人、倭人,亦或是大唐之百姓商賈必定蜂擁而至,繁榮昌盛指日可待。能夠在其間有一處立身之所,不失為家族傳承之產業。正好讓這些孩子體會一般開創家業之艱辛,更能夠在風浪之中予以淬煉,縱然不奢望他們能夠光耀門楣,可好歹也能受得住這份家業,吾等足以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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