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淹走後,李治一個人坐在堂中。

    窗外寒風呼嘯,正堂門窗密閉極好,並未有一絲寒風侵入,可李治依舊覺得遍體生寒。

    他首次這般靜下來沉思自己身處之局勢。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自己可以借助關隴貴族的力量來達到自己爭儲之目的,固然其實心底很是讚同父皇與太子堅持對世家門閥的打壓政策,卻不得不違心依靠門閥的力量,來完成心中的抱負。

    但他始終堅信一切結在掌握之中,待到自己成就大業,會重拾父皇與太子的理念,持續對門閥施以強勢之壓力,甚至將門閥的影響降低至有史以來的最低程度,以此達到富國強兵,增強皇權之地步。

    對於這一切,他有著十足的信心。

    然而在聽聞房俊遇刺的那一刻,李治發現自己的信心有些動搖了。

    似長孫無忌這等猛虎,當真可以被自己玩弄於股掌之間,利用完其價值之後便尚能夠輕易的將其擺脫嗎?

    身為皇族子弟,亦算是關隴的一份子,自幼生長的環境當中,使得他能夠充分的認知到關隴的力量。

    更加清楚一旦這股能量瘋狂起來,足以毀天滅地。

    隻看眼下,他便有些動搖了。

    自從父皇登基以來,對於朝爭采取了縱容的態度,允許各派係之間明爭暗鬥,這也是抑製關隴貴族的一種手段,雖然實際上效果並不算太好。但一直以來父皇都有一條底線,那便是無論你們怎麽爭,都要擺得上台麵,私底下的小動作必須有所收斂,尤其是采取刺殺等手段鏟除異己、殺戮同僚,這是絕對不允許的。

    即便是以父皇對於房俊之寵愛,當初爆出丘神績之死,父皇亦是對其嚴懲,最終並無證據證明乃是房俊所為,這才作罷。

    可如今長孫無忌公然刺殺房俊,足以見得關隴貴族為了維護以往的利益,以及保持未來在朝堂之上的影響力,已經有一些歇斯底裏,無所忌諱。

    已經處在失控邊緣的關隴貴族,自己是否還能夠有信心完全掌控?

    李治愁眉緊鎖。

    好半晌方才回過神,看看外頭的天色已經擦黑,便喊來內侍伺候著更衣,然後命人套了馬車,坐車一路來到兵部衙門。

    晚間亦有官員在公廨當值,以便處置一些突發事件,雖然“軍機處”已經設立多時,但由於目前尚未有大規模的戰爭發生,“軍機處”的實際作用小於象征意義,軍事上的事務處置依舊還落在兵部。

    當值的官員見到李治忽然來到衙門,趕緊上前見禮,問道:“殿下這麽晚來到衙門,可是有事?”

    李治看了看黑漆漆的衙門,頷首道:“運輸軍械的船隻已經到了潼關水道,正在等候查驗取得過關資格,料想後半夜便能抵達城南碼頭,立即前往各官員的住處通知,今晚兵部上上下下所有官吏盡皆當值,待得船隻一到,大家齊心協力將軍械裝船,早日運抵遼東。”

    “喏!”

    這批軍械的運輸乃是目前兵部首要之務,兩名當值的官員不敢怠慢,趕緊召集衙門裏幾個小吏,連門子都給派了出去,前往各位官員的住處通知。

    李治坐在兵部大堂上,留守的一位官員給他沏了一壺茶水,便一個人喝著茶水慢慢等候。

    未幾,兵部官員尚未到來,反倒是李君羨先到了……

    一身戎裝的李君羨大步走入兵部正堂,向李治施禮道:“末將李君羨,奉陛下之命,前來協助殿下。”

    李治大喜:“李將軍何須多禮?來來,快請入座。”

    說著,拿過一個茶杯便要給李君羨斟茶。

    李君羨豈敢讓晉王殿下給自己斟茶?趕緊搶先一步將茶壺握在手裏,先給李治蓄滿茶水,然後自己才斟了一杯,拈著茶杯坐在下首處。

    李治微微側過身,笑問道:“江南來的船隻將將抵達潼關水道,本王尚未去通知父皇,李將軍如何便能這麽快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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