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

    冷酷無情未必就是真正的好漢,疼愛孩子的為什麽不是大丈夫?你可知道山中的猛虎興風狂嘯,尚且頻頻回顧它心愛的小老虎!

    李承乾口中默默吟誦一遍,將藍田郡主抱起放在身旁,正襟危坐,肅容道:“二郎出口成章,才華橫溢,孤萬分敬佩!”

    房俊略感尷尬。

    他已經很久沒“作”詩了,倒不是腦子裏空了,上輩子背誦的詩詞何止數十?隻不過這種事雖然嚴格意義上算不得“剽竊”,但畢竟是將旁人之物據為己有,心理上難免有所障礙。

    然而兩世為人,有些時候記憶難免趨於混亂,難以分辨前世今生,說話之間引經據典,自然稍有不慎便將一些尚未問世的東西給帶出來。

    就比如眼下,自己隻是下意識的感慨一句,結果將後世的詩作給隨口道出,被李承乾追問,自然也難以推諉,隻能“勉為其難”承認是自己的詩作,否則如何解釋?

    隻得說道:“不過是一時感慨,隨口道之,殿下切勿如此,微臣愧不敢當。”

    李承乾笑道:“二郎何必自謙?正因你隻是一時感慨,便能引經據典隨口道出這等寓意深刻之詩作,方能夠彰顯‘詩詞聖手’之功底,普天之下誰人能出君之左右?”

    他的確對房俊的學識深感敬佩。

    這首詩看似文字淺白,實則卻是由典故而來。《戰國策·趙策》中有一篇《觸讋說趙太後》的文章,大意是趙國大臣觸讋意欲把自己的小兒子托給太後,要太後給他一個王宮衛對的職位。太後說:“丈夫亦愛憐其少子乎?”觸讋說:“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媼之送燕後也,持其踵,為之泣,念悲其遠也,亦哀之矣。已行,非弗思也,祭祀必祝之,祝曰:‘必勿使反。’豈非計久長,有子孫相繼為王也哉?”

    太後說:“你們男人也疼愛小兒子嗎?“觸讋說:“父母疼愛子女,就得為他們考慮長遠些。您送您的女兒,如今的燕後出嫁的時候,拉著她的腳後跟為她哭泣,這是惦念並傷心她嫁到遠方,也夠可憐的了。她出嫁以後,您也並不是不想念她,可您祭祀時,一定為她祝告說:"千萬不要被趕回來啊。"難道這不是為她作長遠打算,希望她生育子孫,一代一代地做國君嗎?“

    詩作之中便是借用這個典故。

    “興風狂嘯者”是指老虎,因為《易·乾·文言》有言:“風從虎”,而“小於菟”則是小老虎,“於菟”一詞出自《左傳》宣公四年:“楚人……謂虎於菟。”

    李承乾博聞廣記,一瞬間便理解了詩作當中各種典故,更為房俊之“才思敏捷”敬佩不已。

    房俊還能說什麽呢?

    其實他自己都未曾讀過那篇《觸讋說趙太後》,他對於這首詩的認知也僅隻是略知皮毛,知曉其大意而已……

    這時候太子妃蘇氏已經帶著幾個捧著托盤的宮女前來,到了近前,將托盤上精致的小菜一碟一碟擺放在樹下一張石桌上,然後揮手將宮女斥退,跪坐在石桌旁,親手執壺,給酒杯當中斟滿青稞酒,溫婉笑道:“殿下,二郎,快請入席!”

    房俊誠惶誠恐:“豈敢讓娘娘斟酒?微臣不敢受!”

    李承乾則一手拉著房俊,另一手挽著黏人的藍田郡主,不以為然道:“在朝堂之上,你我分屬君臣,但是在這家舍之中,卻是郎舅至親,嫂子給你斟杯酒,何須這般大驚小怪?來來來,菜肴簡陋,咱們小酌幾杯。”

    房俊隻得謝過,規規矩矩的入席。

    李承乾雙手舉起酒杯,對房俊說道:“孤領會二郎這首詩作之深意,是說縱然大丈夫寵愛小兒子,那亦是人之常情,勸孤勿要因為父皇略有偏心而心生怨憤。二郎盡管放心,孤自知並無經天緯地之才,遠遠比不得父皇雄才大略,但是手足親情這一項,卻不甘人後。孤指天立誓,無論將來如何,稚奴也好,青雀也罷,乃至於三弟、五弟以及諸多兄弟,永為手足,必不相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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