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絲綿密,天色昏暗,太極宮卻早已燈火輝煌。

    大臣們順著台階來到太極宮門前,卻未從正門而入直接上朝,而是先到一側的偏殿脫了鞋子,然後由內侍服侍著整理衣冠,之後才由偏殿後側的小門魚貫而出,直入大殿。

    大臣們文東武西按照官階高低紛紛站好,李二陛下才一身明黃色朝服,由後殿踱步而出,坐到禦座之上。

    滿朝大臣紛紛一揖及地,口中大呼:“覲見吾皇陛下!”

    李二陛下高居禦座之上,環視麵前群臣,開口沉聲道:“眾位愛卿平身!”

    “謝陛下!”

    諸位大臣這才起身,然後向後退了一步,跪坐下來。

    大殿兩側盡皆燃著粗如兒臂的紅燭,燭光明亮,一片肅穆。

    李二陛下正欲吩咐內侍總管王德進行朝暉議程,陡然間見到最前列一身麻衣頭上還纏著白布抹額的長孫無忌,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頓了一下,他略微欠身向前,滿含擔憂問道:“府中治喪,輔機你必然心力交瘁,上一道奏疏告知一聲就好,何須你上朝?來人呐,速速護送趙國公回府!”

    “喏!”

    王德在一旁領命,小步跑到長孫無忌身邊,低頭哈腰,輕聲道:“趙國公,陛下體恤您,且讓老奴護送您回府吧……”

    長孫無忌哪裏肯走?

    他自然知道李二陛下的意思,這是在給他一個台階下,也是在給他一個警告:今日朝會自有朕來主持,所有事宜盡皆由朕決斷,你就不要在此添亂了……

    然而他卻不得不公然違背皇命,若是此番退走,如何展示自己的強硬,如何令關隴貴族們依舊團結在他的周圍?

    兒子死就死了,卻不能白死……

    不理會王德,長孫無忌起身出班,然後“噗通”一聲跪在明亮的金磚上,以首頓地,悲呼道:“陛下!老臣非是不知進退,然則如今白發人送黑發人,心中之悲怮有若冬雷夏雪,不可自抑!世間事無非是王法道理,還請陛下為我那短命的孩兒討還一個公道,不使得他含冤九泉、死不瞑目!”

    他這麽一哭,身後紛紛出班數位大臣,皆是關隴出身,齊齊跪在他的身後,神情憤慨、言辭悲怮。

    “那房俊惡貫滿盈,當處以極刑,方可弘揚正義!”

    “身為大臣,居然指使麾下兵卒傷人致殘,說輕了乃是公器私用,說重了便是縱兵行凶,不予嚴懲,朝綱敗壞矣!”

    ……

    亂糟糟一團。

    李二陛下微微蹙眉,抬起手,關隴貴族們趕緊住口。

    李二陛下這才盯著長孫無忌,緩緩問道:“非是朕偏袒房俊,可據朕所知,長孫渙乃是自盡於趙國公府門前,當時目擊者甚眾,趙國公卻為何要將長孫渙之死歸咎於房俊身上?”

    長孫無忌言辭悲切,道:“陛下聖明,吾兒的確是自盡而亡。然則此事之起因,卻是全在房俊。前日傍晚,吾兒與一眾好友於街上遊玩,因一時誤會而與房家兄妹以及一眾宗室子弟起了衝突,互有損傷。此事本應由京兆府亦或是大理寺審理,但因為牽扯到宗室子弟,故而京兆尹判定要將此案移交至宗正寺,因為當時時辰已晚,便命眾人先行回家,翌日前往宗正寺投案。孰料涉案之人膽小怕事,居然連夜逃遁,更沒料到房俊居然指使麾下兵卒追出城去,將所有人毆打致殘……唯獨吾兒因為謹記京兆尹之命,未敢畏罪潛逃,反倒因此逃過一劫,故而被一眾好友所誤解。待到天明之時吾兒前往宗正寺投案,方知這一切,一眾好友因為誤解吾兒串通了房俊背叛了大家,使得吾兒悲憤難抑,卻又無法自證清白,隻能以死自證……所以吾兒之死固然是自盡,實則卻是因為房俊私自縱兵、傷人致殘而起,還請陛下明察秋毫,懲治房俊,以正國法朝綱!”

    房俊跪坐在一側,忍不住嘖嘖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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