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然而來的殺機,使得薛延陀騎兵頓時慌亂。

    惡陽嶺並無深穀險隘,但溝嶺縱橫地勢崎嶇,此處大軍所過之處,一邊是陡峭的山壁,一邊是彎曲的溝壑,雖然不深,但是漫山遍野的冰雪使得溝壑的坡地極為滑溜,對於騎兵來說不啻於天塹。

    自山壁上端,狼牙白羽如同飛蝗一般鋪天蓋地的射下來。

    居高臨下,唐軍的弓弩威力又是獨步天下,正在行進之中的薛延陀騎兵避無可避,頓時紛紛中箭,哀嚎怒罵著揮舞手中的兵刃格擋射來的箭矢,可是這有什麽用?

    紛紛中箭落馬。

    後邊行進的部隊依舊前行,前頭中箭的兵卒以及戰馬倒斃在地,頓時相互踐踏亂成一團。

    人群之中的大度設目眥欲裂,急忙揮舞著腰刀劈死兩個格擋箭矢的兵卒,怒喝道:“前進!前進!不準停留,違者立斬!”

    他實在是想不明白,唐軍何以這般膽大,敢於半路伏擊正是開戰,難道就不怕薛延陀汗國強行幹預他們東征麽?

    離開牙帳之時,汗國的酋長、渠帥們曾經就大唐目前之局勢進行了極為詳盡的剖析,固然父汗嚴詞警告他不準擅自同大唐開戰,不能得罪南邊那位雄才偉略的帝王,但沒有人認為大唐敢於率先同薛延陀開戰,以免引來薛延陀的報複。

    然而現在,唐軍堂而皇之的埋伏在惡陽嶺,抄了自己的後路……

    難道大唐當真不怕薛延陀的報複?

    這不可能啊!

    大度設有些發瘋,雖然是初次率軍出征,但他非是對兵事一竅不通之人,隻看這附近的地勢,便知道乃是唐軍精心挑選,一側山壁一側深溝,薛延陀的騎兵隻能從中間數十丈的平坦之地穿越去,將要麵臨唐軍暴雨一般的箭矢。

    要麽,便舍棄戰馬,跑到另一側的溝裏向北撤退,唐軍的箭弩再是優良,也不可能有這麽遠的射程……

    可若是棄馬而行,就算躲過了唐軍的埋伏,這數萬兵卒要如何回到漠北?

    用雙腳丈量這幾千裏被冰雪覆蓋的草原大漠?

    大度設幾乎陷入絕望。

    心中對於唐軍的恨意無以複加,這幫子陰險狡詐的南蠻,始終按兵不動迷惑了自己的警惕,以為他們礙於即將開始的東征,不得不對薛延陀稍稍過活的行為忍氣吞聲。

    卻不曾想,人家根本就是在欲擒故縱,早就做好了截斷自己後路的打算……

    周圍兵卒聽到大度設的呼喝聲,也醒過神來。

    此地狹窄,越是行進緩慢,便越是要承受唐軍更多的箭矢,反倒是快速通過,受到箭矢射中的幾率便越小。

    幾位渠帥趕緊連連喝叱,又是鞭撻又是揮舞刀鞘狠砸,終於將混亂的部隊漸漸穩定下來,頂著頭頂如蝗一般的箭矢,向著北邊策馬狂奔。

    即便如此,依舊不斷有人中箭墜馬,連累著後邊的戰友躲避不及撞上去,時不時的追尾事故釀成一團混亂……

    “二王子!”

    大度設正自貓在馬背上策騎狂奔,冷不防有人在身後大聲喚自己,匆忙中回頭去看,發現時殿後的吐迷度追了上來。

    一見到這人滿頭包紮得密密麻麻的紗布,外頭還罩了一個狗皮帽子,大度設便怒火填膺。

    若非此人慫恿,自己焉能直奔雁門關?

    不來雁門關,自然不可能翻越惡陽嶺,結果中了唐軍的埋伏,否則若是在定襄城下平坦開闊之地,唐軍縱然悍勇,又如何能夠奈何薛延陀騎兵?

    真想一刀剁了這個混賬啊!

    隻是眼下形勢危急,剁了吐迷度固然暢快,卻難免自亂陣腳,若是拿數千回紇鐵騎叛亂,自己怕是就得死在此地……

    壓抑著怒火,冷冷喝問:“何事?”

    吐迷度沒察覺到大度設的殺氣,語氣不好他可以理解,鑽入唐軍的埋伏,損兵折將是必然的,搞不好全軍盡墨,誰的心情能夠好的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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