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孫子大概也就七八歲,接過來燒餅卻沒有吃,而是用白乎乎的小手兒使勁兒將燒餅掰成兩半,大的一半遞給爺爺,仰著小臉兒說道:“阿耶也餓了吧?孫兒和阿耶一起吃。”

    老者嗬嗬笑了起來,滿是皺紋的眼角溝壑縱深,混濁的老眼似乎也亮了起來,老臉上的溝溝坎坎似乎每一個褶子都洋溢著快慰的笑意,愛憐的婆娑著孫子的頭頂,溫言道:“阿耶不餓,你吃。”

    “不行!”

    小孫子執拗的將大半塊燒餅塞進爺爺手裏,睜著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一本正經的說道:“香九齡,能溫席。孝於親,所當執……孫兒今年也九歲了,黃香能夠孝敬父親給父親溫席,孫兒也應當孝敬阿耶才是,阿耶不吃,孫兒不敢吃!”

    “嗬嗬……”

    老者大笑起來,笑著笑著,眼淚流了出來,接過孫兒遞來的板塊燒餅,狠狠的咬了一大口,一邊咀嚼,一邊嘟囔著說道:“吃,咱爺倆一起吃!”

    他快活的掉眼淚,不是因為孫子的孝順,而是孫子能夠出口成章,用古人的典故來講述孝順的道理。

    人們總是望子成龍,心甘情願的把最好的東西都留給自己的孩子,從來不會去在乎孩子是否報答,有誰是貪圖孩子的孝順才願意將孩子養大成人呢?而孩子若是能夠有出息,則比孝順自己還要開心快活……

    祖祖輩輩土裏刨食的賤農,居然出了一個識文斷字的孩子,這不是祖墳冒青煙是什麽?

    旁邊有人大聲提醒:“你們爺倆別吃飽了啊,待會兒交完租有飯菜呢,房家宰了二十幾頭大肥豬,莊子裏的管事可是頭半個月就通知了,讓大家夥留著肚子,管飽!”

    老者嗬嗬笑著,啃了一口燒餅:“房家是良善人家,咱們本是無家可歸的流民,是二郎收容了咱們,給咱們地種,借錢給咱們修築暖棚,現在能啃上一口燒餅,咱就得惜福,怎能再去麻煩房家?”

    一言說出,周圍一陣沉默。

    這個莊子裏頭,誰不記得貞觀十二年冬天那場大雪?

    房倒屋塌、大雪封山……餓死、凍死的有多少?他們這些人沒家可歸,本就是佃戶,連半畝薄田都沒有,隻能成了流民在關中各地流竄乞討,若不是房二郎奏請皇帝購買了驪山的土地收容了大夥兒,怕不是現在這些人裏頭一大半都得凍餓而死,餘下的也早已典賣為奴,子子孫孫淪為賤籍……

    “得咧,待會兒交完租咱就走,寧可回家啃大餅吃糠菜,也不讓房家破費一分一文!”

    “得了吧,說什麽胡話呢?現如今咱們驪山莊子裏,哪一家不是想吃肉就吃肉、想喝酒就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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