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文本抬了抬眼皮,見到陛下不知何故有些出神,便輕咳一聲,說道:“算算時日,想來宋國公已然抵達江南,雖然尚無邸報送達,但以宋國公在江南的影響力,以蕭氏的領袖地位,想來必將聯絡各家,第一時間即會出兵救援華亭侯,山越叛民亦不過烏合之眾,大軍所至,定然冰消瓦解,江南之危可以頓解。陛下不必太過憂慮,連日酷暑,維係龍體為重。”

    這番話雖然看似在寬解皇帝,但是細細品之,內裏未嚐沒有對宋國公蕭瑀的埋怨。

    你蕭瑀乃是江南領袖,蕭氏更是江南士族之首,現如今江南糜爛,豈能全無責任?若非蕭瑀屢次擔當江南士族代言人的身份,與朝廷爭利,豈能養出江南士族如此肥碩的膽子?

    長孫無忌哼了一聲,淡淡說道:“山越叛亂,不過疥癩之疾。然而其驟起發難,各州官署準備不足,相互之間又互不統屬,導致貽誤戰機,亦非不可饒恕。若是全然將責任歸咎於各州兵事,未免有些過於嚴厲,有失中樞寬厚。至於華亭侯身陷重圍,更是不可預料,誰能想得到他會置身牛渚磯?其時山越叛亂,宣、潤二州亂成一團,若是貿然援救,難免導致縣府空虛,萬一被山越趁虛而入,破牆入寇,必然生靈塗炭。因此各州不敢擅動,未曾發兵援救,亦是情理之中。”

    岑文本微微一愣,閉上嘴巴,沉默不語。

    這是在為那些江南士族推脫罪責?

    嗬嗬,麵對山越叛亂坐視不管,堂堂侯爵陷身重圍見死不救,如此惡劣之罪責居然亦能輕飄飄兩句“處置過嚴則中樞有失寬厚”、“不敢發病亦是情理之中”來搪塞,當真是臉厚心黑,無恥之尤!

    隻不過……身為關隴世家的長孫無忌,怎地卻要幫江南士族說話?

    房玄齡端然穩坐,麵上並不因長孫無忌替江南士族開脫而惱怒,但是言辭之間卻毫不客氣:“坐視江南糜爛,已是失職;重臣被圍不發援兵,已是居心叵測。然江南士族終究不過是一地之愚頑,究其根本,亦隻是眼前所見之近利。如若江南糜爛,對其哪裏有半點好處?華亭侯剛剛抵達牛渚磯,山越便於此時反叛,且第一時間不是攻略州縣司儀搶奪劫掠,而是圍聚與牛渚磯,要置華亭侯與死地……此事處處透著玄機,頗多不合情理之處,若說江南士族所謀甚大,老夫亦可相信。”

    長孫無忌老臉頓時一僵,頓時麵色陰沉。

    房玄齡這番話可謂言辭鋒利,直接點明江南糜爛的亂象並不是表麵看上去那麽簡單,無巧不成書,但是當諸多巧合結合在一處,很難說這背後是不是隱藏了什麽陰謀。

    無論是誰想要替江南士族脫罪,就必須要承受事態變化之後的後果。

    換句話說,若是江南士族當真有劃江而治的決心,你在此時賣力的替江南士族搖旗呐喊鼓動脫罪,是想要給江南士族爭取足夠的時間麽?

    江南亂象,現在誰也說不好最終會發展到何等地步,一旦被房玄齡的這番話給套上,等到局麵不可收拾的時候,那可就要了老命!

    即便是長孫無忌,也不敢承受那樣的後果!

    畢竟長孫家已經出了一個謀逆不成畏罪潛逃的長孫衝,名聲已經壞了……

    李二陛下瞥了長孫無忌一眼,心中也有不滿。

    現在關中輿情洶洶,中樞更需要口徑一致、團結一心以大義名分壓迫江南士族,這應當是每一位閣臣的共識。在江南的糜爛局勢麵前,所有的私人恩怨都應當放在一邊,共赴時艱。

    你卻跑出來拆台,替江南士族說話,這算什麽?

    李二陛下心中微惱,正欲說話,政事堂外有書佐稟告道:“啟稟陛下,江南有戰報送達。”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