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察禦史的最基本生存條件,便是風聞奏事的權利,任何事情、任何官員,隻要自己想去彈劾,那便可以毫無忌憚的去彈劾,反正自己隻是擁有彈劾權,終究的審判是要皇帝的乾綱獨斷,對錯都不幹他的事。

    但是若事事都得調查個清楚,人證物證俱在,那他這個監察禦史的權利將大打折扣,他們沒有調查權啊!

    最重要的是,他自己彈劾房俊“欺壓關中商賈,打擊西域胡商,利用其父之權勢,謀取不義之財貨,恐自此以後西域商路斷絕,關中財貨凋敝”這種罪名,本就是捕風捉影,哪裏能有真憑實據?

    就算有,掌控著西域商路、把持著關中商賈的房俊,多少人仰其鼻息依靠其存活,誰會站出來、誰敢站出來指證房俊?

    雖然不論如何自己都不會有罪,風聞奏事嘛,那肯定就有疏漏的時候,這也是律法所允許的。不能證明房俊有罪,但是房俊也不可那證明自己無罪,迫於壓力,皇帝最後還是很大可能要懲罰房俊,可是如此一來效果就完全不同了!

    謝文舉有些懵,他旁邊的張芳卻斷然道:“微臣讚同!吾等雖有風聞奏事之權力,但是亦要持心守正,本著嚴謹嚴肅公正無私的態度,去對待每一次的彈劾。乾坤朗朗、國法嚴厲,是對是錯逃不過上蒼的眼睛,更逃不過陛下的明察秋毫,微臣的彈劾,請求陛下頒旨嚴查。”

    張芳麵上的神情嚴肅慷慨,心裏卻差點樂開了花。

    彈劾房俊之前,禦史台裏是有默契的。

    但是禦史台裏也絕對不是一個派係,自己和謝文舉可不是一夥的,隻不過因為大家的目標一致,都是受到本派係大佬的指示所以才一起出手而已。

    而謝文舉彈劾房俊的罪名,那完全就是捕風捉影,根本就沒的查!說是道聽途說,還不如說是栽贓嫁禍潑髒水!可是自己彈劾的罪名,樁樁件件那都是實實在在,雖說比起謝文舉彈劾的罪名來說輕得多,但自己彈劾的“屢次毆打親王、重臣、官員,甚至於長安街頭將出家人毆打至重傷,囂張跋扈、目無王法”之罪名,甚至都無需調查,滿朝文武、長安百姓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謝文舉一直以來都死死的壓製著他,現在居然天降良機,若能對個人的彈劾奏章嚴查,定可借助馬周之手狠狠打擊謝文舉的名聲,自己必將趁勢而起,實在是一舉兩得!

    他身邊的謝文舉聽著張芳慷慨激昂正氣浩然的言語,差點氣得一口老血噴出來!

    特麽的,這還沒達到勝利呢,你就窩裏反了?

    這小子太陰了,居然不聲不響的就給咱捅一刀……

    李二陛下環視一周,目光陰沉,開口道:“諸位愛卿,可讚同馬周之意?”

    文官這邊頓時有些喧囂,雖然彈劾房俊的主力都是文官,但房玄齡為官幾十載,自有一群衷心擁護的部署同僚,此時便要出班,卻不想被武官這邊搶了先……

    傻大黑粗的程咬金邁著大步出班,粗聲粗氣的啟奏道:“俺讚同馬舍人的提議,國有國法,再是罪大惡極的壞蛋,那也得有證據才能定罪,難道就憑著紅口白牙幾句莫須有的言語,就能將人定罪?俺第一個不服!”

    說到這風聞奏事,其實武將們在這上頭可是吃了不少虧。

    這幫武夫拎著腦袋造反打天下,為的是個啥?還不就是封侯拜將財富美女?這些人的性子曆經生死,行事難免便隨意了一些,隻要不是關係到“忠誠”的原則問題,大都不是太在乎。可正是因此,才被監察禦史們當成升官的階梯,整日裏瞪著眼珠子瞪著尋找他們犯錯的時候,一旦稍有不慎,那就立馬被捅到皇帝眼前,一頓申飭那是輕的,搞不好就是一頓板子外加降職罰俸……

    頓時,武將這邊又站出來好幾個,尉遲恭、張士貴等人一起讚同。

    一個是為了給這些監察禦史們填填堵,為以往受的彈劾出出氣,而另一個,則是牽連到文武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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