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昌國尚處於炎熱的季節,長安已然進入深秋。

    瑟瑟的秋風吹落了楊柳的樹葉,吹紅了鮮豔的丹楓,吹皺了太極宮裏的池水……

    政事堂裏,李二陛下大馬金刀的端坐於上,手裏捧著一本厚厚的奏章,正看得入神,隻是兩條劍眉卻不時的蹙起,顯示著此時的心情實際上並不平靜。

    尚書左仆射房玄齡一臉沉默,撚須不語。

    趙國公長孫無忌微微仰頭,目光似乎盯著政事堂的房梁上那一層薄薄的浮塵,頗有興趣……

    中書舍人馬周正襟危坐,全神凝思。

    尚書右仆射高士廉拈著白瓷茶杯,輕輕的呷著清香的茶水。

    唯有中書侍郎岑文本微微眯著眼,關注這李二陛下的表情變化……

    窗外秋風瑟瑟,堂內靜謐沉寂。

    良久,李二陛下才放下手裏的奏章,長長的噓出口氣。

    環顧左右,沉聲問道:“對於這道奏疏,主體繁多,內容繁雜,不宜一起論斷。且先說說彈劾侯君集一事,諸位如何看?”

    話音剛落,馬周已然接口道:“侯君集陣前斬殺高昌國降君,恐惹起西域諸國怨言驚懼,於吾大唐日後與西域各國的邦交極為不利,此其罪一也;身為主將卻縱容麾下兵卒擄掠高昌城,劫掠***勒索搶奪,致使全城大亂、軍紀廢弛,此其罪二也!這兩項罪名證據確鑿,已然引起西域諸國的公憤,影響極其惡劣,臣以為,當交由大理寺審理,以正視聽。”

    隨著遠征大軍凱旋而歸,侯君集在高昌城縱兵擄掠的消息便甚囂塵上。隻是軍中上下盡皆諱莫如深,絕口不提此事,外界即便鬧得紛紛揚揚,到底也沒什麽證據。

    直到侯君集將大批財貨運入自己的府邸,才算是證實了這些謠言,一時間朝野內外盡皆震動!

    對於侯君集的恃功而驕、目無軍紀,全都表示不可思議……

    這也太囂張了!

    “咳咳”長孫無忌清了一下嗓子,令諸人心頭一震。

    這位怕是要向房俊開炮了……

    果不其然,長孫無忌瞄了老神在在的房玄齡一眼,說道:“侯君集罪不可恕,在於起藐視軍紀、胡作非為,損害了大唐的形象!可是房俊身為下級,卻敢當眾頂撞上官,不也是藐視軍紀?軍隊遠征,自當上下一心,一切皆以上官的命令的行事,無論對錯,唯有奉命而已!房俊非但公然詆毀主帥的命令,甚至敢於煽動麾下神機營的兵卒,於主帥對峙!若是任其如此,長此以往,軍紀何在?”

    對於房俊,長孫無忌已然感受到濃濃的威脅!

    不是威脅到他,而是威脅到自己的兒子,長孫衝!

    眾所周知,長孫衝自幼便是大唐勳貴二代之中的佼佼者,端方聰敏,才華橫溢,又被陛下看重,娶了陛下的嫡長女長樂公主為妻,是大唐官場之上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假以時日,必然成為勳貴之中的代表人物,帝國未來的重臣!

    但是,自從房俊猶如彗星一般崛起之後,耀眼的光芒徹底將長孫衝掩蓋……

    論身份,房氏雖然不如長孫氏這般與皇室糾葛深遠,卻也是清貴名流,不遑多讓。在民間,“賢相”房玄齡的名聲,也比他長孫無忌強出很多。

    論才華,“鬥酒成詩”的房俊便是那些成名的大儒學士也得翹起大拇指讚一句“天縱奇才”,甘拜下風,更遠非長孫衝所能比擬。

    論得寵程度,高陽公主雖然不是陛下嫡女,但亦是極受陛下寵愛。

    論辦事能力,別出新裁、不拘泥於循規蹈矩的房俊,總是能將一件很麻煩的事情舉重若輕的辦好,甚至能處理得圓滑得體,這一點,性情方正的長孫衝卻差之甚遠。

    總結起來,長孫無忌無奈的發現,除了房俊暴躁的脾氣之外,似乎每一樣都比自家兒子強上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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