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軍返程回到沙州,長孫衝染了風寒,又勞累過度,一病不起。

    大軍自然不可能停留在沙州,等待長孫衝病愈再啟程,侯君集隻是安慰了幾句,叮囑長孫衝安心養病,待痊愈之後再回歸長安,便率領大軍,日夜兼程踏上返程之路。

    長孫衝在沙州的驛站裏趴了一天,第二日淩晨,便在幾名親兵的護衛之下,悄然摸出城去。

    沙州城居於大漠之中的一方綠洲,中間水源豐沛,四周沙漠環繞,而在綠洲與沙漠的交匯處,則是一望無垠的鹽堿地。

    沙漠中晝夜溫差極大,清晨是氣溫最低的時候。長孫衝穿著一件厚厚的袍子,騎在馬上,舉目四顧。

    清晨露水微微打潮的鹽堿地,綻開出一條條比姆指還粗的裂縫,蔓延著伸向天際之間。

    鹽堿地之間,礫石叢生,雖泛生些叫不出名的野草,卻枯萎得隻剩下枝幹,滿目蕭索,卻不時見有野蒺藜、駱駝刺蓬勃的生長,一株株,枝繁葉茂,吐青抽綠。它們用旺盛的生機,藐視著周遭惡劣的生存條件,對身邊的危機四伏,險象環生,置若罔聞,熟視無睹。

    生命越在艱困之中,越顯出它的偉大。

    遠處蹄聲密集,一行騎士策騎而來。

    片刻之後,雙方會麵。

    長孫衝冷冷注視著眼前的騎士,將目光凝住在為首一個帶著氈帽、坐在馬背上猶如一座山般雄壯的騎士臉上。

    這人一張紫銅麵皮,方麵闊口,掃帚眉,三角眼,頜下蓄著鋼針般根根豎立的胡須,身上的皮袍破舊油膩,袒著前胸露出濃密的胸毛迎著清晨的冷風。

    “你們突厥人不是號稱在草原大漠縱橫馳騁的野狼麽?為何在麵對兩千步卒的時候,亦會丟盔棄甲、潰不成軍?簡直無用之極!”長孫衝忿忿說道。

    這幫突厥人就是長肌肉不長腦子的蠢貨,不僅誤了自己的事,反而讓自己將底細泄露,現在無論侯君集亦或是房俊都在懷疑,突厥騎兵襲擊神機營那件事就是出於自己的指使。

    勾結突厥人!

    這可是完全能夠抄家滅族的大罪……

    長孫衝如何不又驚又懼?

    哪怕他爹是長孫無忌,也受不起此等大罪!

    多年之前,已經因為自己一時不慎,在與突厥人交易的時候被人捉住把柄,不得不轉變家族的政治立場,損失了大量的利益!

    幾次三番,都是被突厥人拖累,這幫家夥簡直就是白癡!

    麵對長孫衝的嗬斥,那突厥騎士微微眯起眼,一股淩冽的殺氣瞬間傾瀉而出,叫長孫衝牢牢鎖定,仿佛他下一刻就會策馬上前,一刀將長孫衝斬於馬下!

    長孫衝被他陰冷的眼神盯得打了個寒顫,心裏一突。

    身後隨同他而來的親兵皆是久經戰陣的悍卒,感受到來自於這個突厥騎士的威脅,迅速上前擋在長孫衝身前。

    氣氛有些緊張。

    “嗬嗬嗬”那突厥騎士發出一陣難聽至極的笑聲,露出一嘴爛牙,盯著長孫衝說道:“長孫公子覺著委屈,我們突厥人難道就好受了?”說到此處,他臉容一變,猙獰著喝道:“是誰說那隻是一群烏合之眾?大汗重視與你之間的交情,所以派出了一千‘附離’親兵,由他的親弟弟、左廂察阿史那不代親自帶隊,疾馳幾百裏去為你鏟除對手,可是結果呢?就是你口中的烏合之眾,將一千‘附離’親兵殺得打敗,就連左廂察阿史那不代都被抓了俘虜,你要如何向大汗交代?!”

    長孫衝無言以對。

    他雖然一直身處神機營中,對於軍中的訓練知之甚詳,但他從未去認真研究過,神機營的戰鬥力到底能達到一個什麽樣的程度,更從未關注過“震天雷”對於騎兵的威懾力到底有多大!

    在他的印象裏,再精銳的步卒也永遠比不得騎兵,那是兵種天然的克製,更何況欲穀設大汗派出的還是突厥騎兵中最精銳的“附離”鐵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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