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迎刃看著站在一邊沉默不語的少棠,想起在將軍府住過的大宅子,隨便一個院落布置的都比師祖的淩雲殿還要華美氣派。

    他恐怕少棠師弟是住不慣藥王宗才會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尤其是他那個竹屋,四下漏風,比自己住的還簡陋。不知夜裏會不會凍著。

    他放下木盆,拍拍少棠的肩:“師弟放心,一會兒我去山上多挖些草藥,到時候賣了錢給你置辦一套好鋪蓋。你那竹屋不保暖,夜裏涼,別凍著你。”

    他倒是全然忘記了冉少棠見人就塞銀子的作派,一心擔憂這個小師弟會在藥王宗受了委屈。

    曆經三世,少棠覺得自己的心已經是一顆用蠶絲重重纏繞包裹的繭。

    刀紮不進,火燒不透。

    拒絕別人,卻也能很好的保護自己。

    可是,再堅硬的東西也有弱點。

    少棠突然就對謝迎刃粲然一笑。

    從小,她那個寵妻狂魔的奇葩爹就常常因一件事訓斥她。

    “記住,以後不許笑。如果想笑,一定要躲到沒有人看見的地方笑去。有旁人在的時候你就克製一下,繃著麵孔,千萬不能笑。心裏再高興也不能笑。”

    其實,她很想告訴阿父,她笑,不是因為真的快樂。

    而是她的人生本就是苦的。

    她再不多去笑一笑,更加沒有活著的興趣。

    她一直不懂,自己已經擔負最沉重的東西,為什麽還要限製她快樂的權力?

    後來,無意中聽到父母的對話才恍然明白,阿父不讓她笑,是因為她臉上的梨渦。

    長在左頰的小小梨渦,盛放著那塊胎記都掩蓋不住的甜意。

    她笑起來太像個明媚柔美的女孩子。這樣容易暴露身份。如果皇帝與長公主發現異樣,等不到她十歲離家,冉家上下就要覆滅。

    所以,她不能笑。

    可,這是讓她壓抑快樂的理由嗎?

    為了保全家族性命,為了圓住阿父的謊言,她已經毀了容顏。也從來不讓婢女小廝貼身伺候。更不與別家小公子過多、過密來往。就連小妹韶裳,她都能避則避。

    在京都,她活得像隻孤獨的刺蝟。

    她終於明白第一世的“兄長”活得有多麽痛苦。

    第一世她做冉韶裳時,雖說嫁給沈惟庸命運淒慘,但在父母跟前做閨女那些日子,活得恣意絢麗,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可說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那時的她,不明白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兄長,為何總要躲著自己,為何總要板著一張冷臉,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態度。

    她渴望能得到兄長的愛護,也渴望與兄長親近。但與兄長相處時,他表現的想要接近又拒絕接近,總是別別扭扭。

    有一次,她穿著阿母新做的碧波煙羅裙,在海棠樹下跳舞給父母看,恰巧兄長路過。

    那日,她唇上點了桃粉色的胭脂,麵若凝脂,烏發如瀑。

    春風拂過,絲絛飄揚,潔白的海棠花簌簌落下,旋轉的湖色衣裙卷起旖旎的風,海棠如雪花飛舞。

    阿母誇她舞姿天縱、美如仙子,阿父說她長得如阿母一樣。她聽完笑得燦爛,不經意間瞥見兄長眼神裏流露的異樣不同往日。

    她再去細瞧,兄長卻已經察覺,他的手習慣性摸摸眼下胎記,眼神裏已經淡漠如初,與之前像變了個人。

    那是她出嫁前最快樂的時光。兄長從藥王宗歸來送嫁。

    當時,她不懂兄長眼神裏的東西是什麽。

    直到這一世,她才真正理解第一世的兄長,身上背負的東西有多麽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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