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似是已經搬掉頭上大山,當家做主的爾芙,內心深處隱藏著的壓力,其實並不輕鬆,已經過世的烏拉那拉氏就如同一片揮之不去的陰雲般籠罩在她的頭上,這種壓力並非來自外界,而是來自於她心裏太過正直的三觀。燃?文  ????.?r?a?n?w?e?n?a`

    在受婚姻法保護的一夫一妻製時代,她是徹頭徹尾的小三。

    小三,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是最不光彩的名頭,哪怕是她已經脫離開那個時代,到了這個三妻四妾平常事的封建統治社會生活,但是從小就深刻烙印在她心底的那種價值觀,還是讓她難以將自個兒的位置看得那麽理所應當,如同她從初到四爺府時的避寵,再到她躲在西小院自個兒營造的桃花源逃避現實一般,即使是現在烏拉那拉氏化身白骨,掩埋在冰冷的墳墓中,又曾經做過無數傷害她、傷害她子女的陰狠事情,她仍然難以忘卻她心底對烏拉那拉氏的那份抱歉。

    正是因為如此,她處處想要和已經過世的烏拉那拉氏比較。

    在旁人看來,她這種做法是太過不理智了,但是真正置身在這樣的處境中,她簡直是不可自控地走在這條明顯不正確的路上,而且她並非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隻是她心底藏著的社會價值觀在一直給她找尋各種理由開脫,比如她時刻不忘烏拉那拉氏,無非是不希望自個兒重蹈烏拉那拉氏的覆轍。

    此時,亦是如此。

    當詩蘭提起她似乎太看重烏拉那拉氏在府裏留下的影響時,她的潛意識又一次鑽出來,替她找了個再合理不過的借口,她嘴角噙著一抹苦澀的笑容,眼底流露出幾分無可奈何的歎氣說道:“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府裏這麽多人都指著我這手裏頭的這把大鑰匙吃喝穿戴,我不能不時刻小心提醒自個兒節約勤儉些。”

    就這樣,她輕易打發了還想要再勸說幾句的詩蘭,按下了心裏頭亂糟糟的聯想,又一次將注意力放在了各處送過來的賬本上。

    大廚房的賬本,絕對是這些賬冊中最厚的一卷。

    她隨手拿過大廚房那冊還沾著些許油汙的賬本翻了翻,連裏頭的細賬都沒看一眼就直接翻到了最後一頁的結餘上。

    她是個很喜歡給自個兒忙裏偷閑的人,為了能獲得更多休息時間的她,每到月初都會讓和毓秀姑姑一塊管著公中賬目的詩情給府中各處送去一份足夠各處開支的預支款項。

    這份預支款也是根據各處上月花費的總額定下來的。

    基本上能保證各處月末剩下三成結餘,而到月末各處交賬本上來給她過目的時候,她也習慣性地會先去檢查結餘,以此來分析、判斷各處管事的貪墨情況。

    因為府裏頭的開支大部分時間都是可以固定下來的,除非是出現特殊狀況,比如說一些特定節日,四爺會交代下來要在後院舉辦宴會,這樣大廚房那邊的開支就會出現增加,而有時四爺也會賞給府中女眷裁剪幾套新衣等等的這種小恩惠,這樣針線房那邊就會比往常多出一份開支,除此之外,這各處每月的結餘基本上都會相差不多。

    當然,爾芙也沒有嚴苛到錙銖必較那個程度,她還給底下人都預留出了一些灰色地帶,畢竟水至清則無魚,世人皆有私心,她不能要求所有人都能做到清廉到兩袖空空,因為肥肉在誰手裏拿著,手裏都會要落得一層油。

    比如說廚房當差的人,那就是會比其他人胖些。

    因為她們甭管是做著多麽粗重的差事,哪怕是個燒火丫頭,這都不會在嘴上虧著自個兒,大廚能吃到燕窩魚翅,小廝打雜,也能吃白麵饅頭吃到飽,炒菜鍋裏,剩下的那層油就夠他們炒上兩個小菜、燙上壺酒了。

    再比如針線房伺候的宮女,她們的帕子、絹花就是會出挑些。

    因為給各院主子裁剪新衣留下的那些邊角碎料,各院主子肯定不會跑過去要,肯定會落在她們的手裏頭,這手巧的繡娘就是用這些裁剪下來的碎料,拚一拚、對一對,也能繡出一身不錯的衣裳,專門幫繡娘分線的小宮女,也能從繡娘挑剩下來的碎布條裏,中上幾塊更零碎些的細棉布、輕紗,偷偷給自個兒繡上幾塊帕子、紮上些小巧精致的絹花,要是趕上哪位主子裁剪禮服,興許還能落下幾縷金絲銀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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