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姨拭著眼角從側屋裏出來,看庚武一襲鴉青長袍立在院中,左右臂各環著一個小肉團兒,言語輕柔安撫,那精削下頜上卻青茬一片,掩不住焦灼。

曉得這後生疼孩子,暗暗裏有些心疼女婿,卻到底還是生氣,絞著帕子哭:“好啊,我說你怎麽舍得把那丫頭晾一夜不管,原來是被山匪綁票了……可憐丫頭打小就沒了娘,好容易找了個相公,以為能得著點疼,這才兩年不到就給綁了。那山土匪可是人麽?那是吃人的莽獸,能巴巴放著女人不弄?要是她娘兒倆出了甚麽閃失,老娘可就和你沒完……非把你這兩年賺的身家全搭上!”

叫阿檀去拿筆墨,說要去信給親家母告狀,告庚武隻要錢不顧家;又說要打休書,等秀荷回來就讓他倆離,財產四六分,孩子也抓鬮,一人帶一個走。留一個她自己養。

阿檀是紅姨的死忠,平日裏叫庚武“三爺”,但凡紅姨一來便改口喚“咱姑爺”,嘴上應誒,馬不停蹄就把筆墨紙硯取了來。

庚武管不住紅姨,隻得由著紅姨去折騰。看紅姨這般轟轟烈烈,猜秀荷那點兒鬧騰功夫都是得了紅姨真傳。卻又因著紅姨這番話,愈發思念起秀荷不行。梅孝奕那個半癱子心思又狠又陰,他惦記秀荷可不是一日兩日,眼下秀荷後腦被石頭傷著,真不知在他手裏如何處置……該死的,若是敢動自己女人一根毫毛,他就能叫他兄弟兩個生不如死。

心中焦灼,便與鐸乾一明一暗地鋪張開來。明麵上朝廷依舊在山中搜繳,隻言不提亂黨之事,暗裏卻悄然布開大網,隻待將梅孝奕引蛇出洞。

許是朝廷實在平靜得詭異,那邊陸盞漸也覺心慌。京城裏不知誰人放出話來,隻道總管大太監的私寵梅大少卷了他大筆身家逃匿,陸公公勃然大怒,聽說要把梅大少所有參股的生意都凍結,包括先前給梅孝廷投的那一份利息。

梅孝廷的日子開始不好過,許多早先被他賒了債的主兒紛紛上門追討。又有風聲放出來,說他在南邊的老家早就沒有了家產,其實不過是個混場麵的空兜虛主兒,小柳春上了他的當才會跟著他好。

那從前早就看不慣他逍遙不可一世的人們,便紛紛開始尋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