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紅姨第一次聽見從鐸乾嘴裏說出他的女人,看他的神情和語氣,掩不住的體恤與保護。不由又想起從前,勸他別去招惹子青,他卻偏偏對子青鍥而不舍,那般霸道地追逐與寵溺,心裏便止不住薄涼。這京城裏的爺兒們就沒一個是長情。

“咯噔”,不小心把甚麽東西碰撞,痛得輕哦一聲,立刻又噤聲。咬牙切齒,不曉得那丫頭到底出了什麽事,這一趟來京城又經曆了些甚麽。

老桐聞聲回頭睇了一眼,隻不動聲色把手上食盒放至石桌上,和藹笑道:“王爺昨夜一宿無眠,不放心孩子,早上朝中事物忙完,便馬不停蹄往這兒趕。”看庚武眼窩發青,曉得一樣沒有休息好,便叮囑把心放寬,不過爾耳山匪,人一定盡快找到。

“有勞王爺,這廂代孩子們謝過。”庚武拱手致謝。默了一默,複又試探道:“不知王爺可有打聽那山匪來頭?晚輩在營中四年,交道過不少江湖莽漢,隻道山匪綠林不劫皇帝出巡與欽差辦案,今次這場突襲倒是有悖江湖常理。”

永恪在旁邊插嘴:“那山匪可囂張了,說殺不死皇帝,就先殺幾個皇帝他龜兒子祭典亡靈。”

鐸乾正要製止,卻已經來不及。待看向庚武,卻發現庚武目中了然。他本是刻意瞞著庚武,不想讓他知道背景複雜而擔心,此刻不由緘默,知道瞞他不住。

沉聲喝令永恪,此話不許再說出口第二次。見永恪吐著舌頭後怕,方轉而看向庚武道:“聽說你早上去了趟寧富胡同?莫非你已經知道些甚麽?”

左右此刻找到梅孝奕是關鍵,庚武便直言道:“去打聽了點消息,大概知道秀荷的下落,義父請借一步說話。”

鐸乾和老桐對視了一望,三人便往書房方向走去。

沒有了大人,永恪便成了老大,一忽而偷親甜寶,一忽而欺負豆豆。二蛋穿一身銀鼠皮小襖正襟危立在一旁,眼睛卻被車把手上那個包袱吸引,那麽眼熟,心中狐疑不定。

“嗚……兒子,兒子。”紅姨在窗內看著,但見搗蛋兒著黑亮棉靴,筆挺馬褂小袍,嘖,富貴家少爺打扮了。心裏喜歡啊,悲喜交加。眼眶都紅了,推開一小縫窗眼輕聲喚。

二蛋隻覺得有聲音在叫,四處張望,忽而眼睛一亮,趁沒人注意,趕緊就溜進側屋裏來。待看見紅姨洗淨鉛華的俏臉龐,卻蠕著靴子怯怯不敢靠近。

紅姨上下貪看著,上前拉過二蛋的手,一把就抱住:“哎唷,我的乖兒子,可找著你了,快叫娘!”

“娘……”二蛋叫了一聲,渾身一哆嗦,立刻又改了口:“紅蠍子……他說你是紅蠍子。”

紅姨一聽心都裂了,眼淚立刻就下來:“什麽紅蠍子?我是你娘啊。好啊,一個個來京城過了幾天好日子,就把老娘都忘了。枉我豁出命來找你,你連娘都不認,走吧,我不要你了。”

鬆開二蛋,背過身去,擦著眼淚叫他走。

二蛋哇一聲就哭了,把紅姨脖子抱住:“娘,娘,我可想死你了娘。”

“胡說,你剛才還叫我紅蠍子。是,我就是紅蠍子又怎麽了?沒有我,誰人把你養大?”紅姨帕子在眼角拚命點,又想起那個剜心的一跌,跌完肚子就空了,從來沒有勇氣去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