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從去歲秋天拖到今年六月,明理人都知道是皇上借著這事兒為難梅家。梅二老爺和梅孝廷雖然放了回來,到底在宮裝上確實出了紕漏,被罰去十萬兩銀子,繡莊的生意也給永遠取締。梅家從此算是起不來了,聽說梅二老爺回來大病一場,一直就在床上養著;梅孝廷留在京城不肯回來,梅孝奕便給了他筆銀子,幫他投了個吃利息的買賣。兄弟兩的感情還是好的。可歎早前梅家對大少爺那般敷衍,末了危難時候靠的還是他,外頭人們議論起來,一個個也是唏噓不已。

梅孝奕攜晚春走進門廳,那梅家少爺特有的清顏玉貌在人群中好不醒目。晚春穿一身蘇綢對襟褂兒,打扮得團花錦簇般豔麗,見庚武站在門廳裏迎客,臉上便堆砌笑容:“恭喜庚三少爺,怎麽就你一人,秀荷她不在嚜?”

“梅太太來了,她正在裏頭和客人說話。”庚武卻不正眼看她,隻是淡淡地拱了一拱。

當了爹的他看上去越發的英姿勃發,道不出一股沉穩的男人味道。都說男人養女人,其實換過來女人不也養男人麽,這個男人的心都被她關秀荷的身子套牢了,眼睛裏再融不進別的女人。晚春心裏酸,如果不是秀荷逃婚,現在這個男人或許就是自己孩子的爹,她就是站在他身邊享盡誇耀讚美的庚三少奶奶。

晚春僵了一僵,又笑盈盈:“走的時候才聽見丫頭出生,不想前腳才出門,後腳又生下來兩個。我那一趟馬車可真是功勞大了,說出來到底還是好姐妹,不舍得把她撩在路邊,不然換作個陌生人,三個孩子最後都不曉得會怎樣。”

一邊說,一邊捂著嘴兒花枝亂搖,把手腕上的金鐲子玉鐲子撩得叮鈴當啷響。

庚武微蹙眉宇,隻轉而對梅孝奕打了一拱:“上一回多謝你,恕庚某莽撞。”

梅孝奕回庚武一禮:“你不用謝我,我救她乃是於理應當。”

甚麽叫於理應當,外行人聽不懂,當事人卻曉得,這是在提醒庚武,從前秀荷與他拜過堂,他與秀荷亦是姻緣未盡的夫妻,隻不過半道上被庚武捷足先登了去。

嗬,那哄騙欺瞞的婚禮又算得了甚麽姻緣?庚武可不當回事,秀荷的身子是他的,人就是他的。雋冷麵龐含笑:“梅大少爺裏邊請。”

“請。”梅孝奕亦挑眉勾唇,讓漢生把禮物呈上來,西式的精裝彩色琉璃玩具,一看便知價格不菲。庚武叫管事的收下,見客人都已來齊,自己便也走了進去。

腿愈後的梅孝奕其實與庚武一般身量,兩張年輕而英俊的臉龐驀然掠過,晚春看得癡癡迷迷。本來想挽住梅孝奕的胳膊,嬌滴滴做恩愛受寵狀,但梅孝奕冷漠地把長臂滑開,她便有些尷尬,回頭對庚武笑笑:“誒你看他,他這人就是奇怪。”

漢生擦過她身旁,把她冷瞪著:“小太太一早上打扮,央著大少爺要來,就是為了看庚三這張冷臉?”

晚春剜了漢生一眼,她可看不上漢生,就是個主子說什麽就做什麽的奴才腿子,連時間都是固定的,溫存也沒有,木棍一般捅來捅去,他還真以為自己能對他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