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大夫搖搖頭,悵然道:“去歲二少奶奶胎死腹中,因為一意叮囑隱瞞,沒有妥當補養,那淤血留在體內化不開,加之情緒長久積鬱,便在宮內凝結成塊。老朽這廂先開幾副活血的方劑試試……但恐怕即便是把淤血化開,今後也不可能再生了。”

說著,自揩了藥箱去外間開方子。

不能再生了……

老太太的臉陰扈下來,冷颼颼睇了葉氏一眼。

葉氏剛剛才反駁過她一番,當下不免有些詞窮,還不甘心。

一席話聽得****熙心念俱恢,她也已聽阿綠說了,說前幾天庚家三少奶奶一胎生了三個,全鎮都為之嘩然。那素白指骨摁上平坦的小腹,心中的酸楚與滄瑟便不知訴去與誰人聽。

看枕邊空空蕩蕩,可憐孝廷一顆癡心太專,害了他自己,也枉了她一生呐。關秀荷……她怎就能一個人置身於事外,過得那般安然快意?

****熙咬著嘴唇低聲道:“是兒媳不孝,今後不能再給家裏添丁旺子,懇請祖母下一紙休書,叫父親即刻把罪媳悄悄接回家中去,免得連累長輩們在鄉親麵前蒙羞。”

眼眶濕潤,泣而無聲。

眼下梅家蕭條如此,莫說再娶一房媳婦沒有****熙這樣的身家,隻單以張大拿那般的刁鑽秉性,倘若叫他曉得閨女在梅家病重,又不知要鼓搗出什麽幺蛾子叫梅家吃癟。

這門親不僅不能休,而且暫時還不能被張大拿知道。

葉氏連忙上前安慰道:“哪兒能呢,大夫說的也不一定作準的,這孩子,年紀輕輕的胡思亂想些什麽?我們孝廷外冷內專,嘴上不說好聽話,心裏頭可啥都看在眼裏,這一年來你為他做的種種,他可都念著呢,私下裏總和我說待薄了你。眼看孝奕馬上就要進京,興許下個月人就能放回來,回來要是看不到你呀,不曉得又把心再傷幾遍。你要好好養著,把病治好嘍,你們的日子才剛開始呐。你父親那邊我已經去了信,隻說你好著呢,不叫他擔心。孝廷不在,你可就是我的半個女兒……”

說到動情處,忙用袖子拭著眼眶兒,眼淚止不住。

已經一個月不聞娘家消息了,曉得是葉氏在暗中阻截,然而想起梅孝廷,想起頭一回從堇州大獄回來後那衣裳晃蕩的玉骨清姿,****熙咬了咬下唇不再開口說話。眼光涼薄而空寂,隻是看著窗縫眼兒默默發呆。

她還是舍不下,舍不下將他一個人留在情殤裏自我折磨。

漢生站在門外,半哈著腰:“老太太,大少爺要啟程了。”

“哦,那我去送送他。”老太太便站起身來,顫巍巍地拄著拐杖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