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話,自然是叫他教我怎麽抓雞!永恪踹了小太監一腿,疼得小太監嗷嗷叫。奈何七八歲的個子,矮矮的才到庚武手肘,哪裏拖得動他,急得不行了。

“九爺原來在這裏,太後她老人家找不到您,叫我來催呐。快隨我回去,扯著一個外人做什麽。”幾步外的萋幽宮巷裏傳來清靈女聲,似春日淅瀝的雨水,歌兒一般動聽極了。

有裙裾聲撲簌簌擦著微風走過來,看到女人一雙未纏足的秀腳兒,在三步外卻忽然停住。

“我不走!我今天就要這哥哥把山雞抓進宮裏去!”永恪纏著庚武耍賴皮,差點兒都把小身板爬他背上去了。

“恕難從命。”庚武清偉身姿巍然不動,不耐地把小賴皮鬼扒拉開。他看他就像看曾經囂張跋扈的小梅二,沒好感。

“麻煩這位姐姐把他領走,草民還有旁它事務要辦……”抬起狹長眼眸向來人看,那末了的“辦”字卻在看到她的一刹那間,驀地頓住。

那對麵的女子是誰?尖下巴水清眸,著一抹粉荷色滾花邊兒緞褂,映得雙頰粉嫩嬌好;梳一隴小抓髻,應該是早就看到了他,所以明明正要走過來,卻在三四步外忽然頓住。揩著手帕,清清俏俏惹人動不了狠心腸。

小個子?庚武蠕了蠕嘴角,似不可置信。

一個從叛亂的鎮西王府出來的女人,她怎麽可能還出現在宮裏……又或者並不是她。這世間一眼清澈的也並非她獨有,江南長大的秀荷又何嚐不是?

秒秒間思緒翻轉。

“哎唷,素玥姑娘您可來了!咱九爺誰的話也不聽,就難得肯聽您說兩句。快勸勸他,奴才們被這山雞耗了一上午,老腿都快要耗斷嘍。”老太監扭脖子回頭看,看見是醇濟老王府的素玥姑娘,一下子就像見著了大救星。

這小冤孽發起脾氣來可要人命,素玥咬著嘴唇,定定地凝了庚武一眼:“叫你去你就去吧,不然他非鬧騰個沒完。太後娘娘正在園子裏邀人賞花,客人們多,不礙事。”

她卻不敢多看他,說完就揩著帕子自己在前頭走,走兩步,又恐怕他不肯隨上來——因為知道他原是個輕易不屈撓的性子——停下來睇了一眼,睇見那青白磚石上他清逸的袍擺並不曾離去,方才放下心來繼續走路。

四月的花枝兒從宮牆內探出,微風繾綣著芳香把人麵吹拂。庚武凝著素玥衣袂蹁躚的清影,看見她揩帕子的手心一直攥著袖邊兒,這習慣還是改不了,一緊張就不自覺地攥袖邊。

他便知道是那個狗皮氈帽下弱不禁風,卻偏又倔強的小個子了。

東北冰天雪地的大營裏,厚重的狗皮氈帽和糙布大衣把她裹得隻剩下一截三角下巴,竟不知褪去粗糲的捆綁,著了女兒紅妝的她卻似這般雪梅初綻。

“進就進罷。”庚武把山雞捆了叫大張拿著,幾步隨在素玥身後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