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采摘的箬葉翠油油的,在水中濾出田野的清香,端午還未到,賦閑的女人們便已圍坐在桌邊包起了粽子。秀荷肚子大得呀,凳子都怕她坐不穩當,嫂嫂們不讓她包,一個人耐不住寂寞,便靠坐在躺椅子上給寶兒做衣裳。

福惠把箬葉卷成小圈兒,回頭看見了便抿嘴笑:“唷,去年誰還說不生來著,瞧這盼的,做完了小丫頭的又做胖小子的。”

秀荷手中針線不停,臉蛋微紅:“二嫂就愛取笑人。左右閑著也是閑著,備上幾套總好過沒有,用不了到時候送給美娟就是了。”

雲英附和道:“說的也是,接生婆也未必次次猜得準,這萬一要生下來個胖小子,可不好叫他光著小屁股蛋兒。”又叫秀荷不要總坐著,繡不完回頭大家幫著繡,多起來走動走動好生產。

庚家到了庚武這一輩全是男丁,輪到小一輩兒的,除了穎兒其餘全是丫頭。秀荷最近常夢見在林子裏采蘑菇,看見路邊蹲著一隻清靈清靈的小白兔,她把它抱起來,裙角怎麽又有小東西拽,低頭一看,嗨,地上還有一隻小胖狐呐,乖呆乖呆的渴望她抱。相似的夢一連做了好幾回,心中暗自稀奇,卻也悄悄藏掖歡喜,暫時不想說給婆婆和嫂嫂們聽。

想到那肉嘟嘟哇哇蹬腿兒的胖小子,滿心裏都是柔軟,把褂子抖開,見小老虎繡齊整了,便把針線頭咬斷:“孩子都還沒生呐,三郎他就偏起了心,說我要生個小丫頭他就寵,要是個淘小子他就扮嚴父,可愛氣人。”

嫂嫂們聽了咯咯笑。

婆子從外麵走進來,雲英問婆子:“方才那莊戶說了什麽?”

婆子應道:“說梅家大少爺親自去了趟鄉下,讓人把山道上的渠溝擴了一擴,如今水流得比從前順暢多了。”

福惠聽罷嘖嘖訝然:“看不出來呀,這位大少爺和梅家其他人還真是不太一樣。”

婆子也這麽認為,便順著口風道:“可不是,他們梅家從前就沒把他當少爺看,我聽一塊做過事的阿宛婆說,小時候被二房壓製得可淒清,倒好,如今見他腿好了,一個個又把他靠起來。”話說到這,又怕被少奶奶們誤會自己和外人說三道四,趕緊找了個借口出去幹別的事。

雲英歎氣道:“一報還一報,但願到了我們這一輩,兩家扯平了,叫孩子們過得平靜些。”

秀荷疊著衣裳沒說話,昨兒個阿檀從福城回來,說有人送了一隻禮盒到門房,也沒說姓甚名誰。秀荷把禮盒打開,看見裏頭疊著滿滿當當嬰兒的小衣裳,角落還有幾枚南洋香粉瓶子,猜就是梅孝奕,應該是為那天街上被美娟嚇著的事,送來還禮的。秀荷沒收,叫阿檀悄悄退回米店去了。後來梅孝奕也未再差人送來,他做事情倒很是進退有度,整件事兒靜悄悄的,秀荷便也鬆了口氣。

幾人正閑聊著,門外傳來一道醇潤男聲:“東家們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