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鳳仙!當日獨眼黑山老大弄得你站都站不出來,是爺舍命跟他拚了一架,才叫他死了心。你******今天這說的還是人話嗎?……爺這幾年在你身上花的用的全當給狗吃了!記住,他日你就是跪在我腳前舔鞋子,我關長河也不會再回頭看你一眼!”

“呱當——”關長河從胸口掏出一塊玉墜,在地上狠狠一摔。玉也是這女人送的假玉,從前被她迷惑,隻當她舍不得化錢買,收了還覺得暖心。此刻卻知原來玉如人心,假的就是假的,永遠真不了。

那高大健壯的身影頭也不回地轉身走掉,日頭將影子拉得老長,又縮得老短。小鳳仙看得一瞬呆愕,但身旁林大少爺枯爪一般的手指卻纏上她的腰……沒錯,不想舍棄這繁華喧鬧、不想過那居家安閑的日子,這生意便還得做。小鳳仙便把林大少爺衣襟一勾,紅紅地印了一吻。

“嗤嗤~~還是留下來快活自在,理會那糙漢子做什麽,心累。”

秀荷怕哥哥出事,叫劉伯十三歲的兒子劉培跟在後頭隨著。

又抬頭睇了小鳳仙一眼:“路都是自己選的,日子過得好不好自在人心,你不必這樣詆毀我,沒有意義。”把首飾藏進袖子,叫阿檀扶自己上馬車。

紅姨睡懶覺起來,聽得隱隱約約,再一看秀荷腆著個大肚子不進門就走,氣得擼起袖管就往樓上衝:“挨千刀的,白白養你們好吃好喝,敢這樣欺負老娘幹閨女!看不一棍子打死了扔出門去喂狗!”

“啊——”紅姨指甲長,下手又狠又痛,嚇得姑娘們一個個驚惶躲藏,把整條街都吵翻了。

馬車軲轆軲轆,走得並不快,一忽而便到得雲秀酒莊在鎮上的小分鋪。秀荷叫劉伯停下,正想去鋪子裏喝杯水潤潤嗓子,袖子卻被一名發絲斑白的老嫗輕扯住。

老嫗戰戰兢兢問:“這是瘸腿老關家的閨女秀荷嚜?”

秀荷回頭一看,認出來是晚春六十多歲的老奶奶,姓花,不知名字。因為一個人撫養晚春,年輕時候給人縫縫補補,老的時候眼睛花了,認人得認老半天。

秀荷便笑著應了聲“是”,問奶奶找我有什麽事?

花奶奶一下子高興起來,蒼枯的手指托著秀荷手心:“哎唷,好姑娘,你還記得我。我眼睛看不清,平時不出門,聽人說那不懂事的丫頭前兒個回來了,上午就在米店裏坐著。怎麽我在店門前裏找了老半天,一個人影兒也找不見,就看到個吃煙的白臉婆。”

晚春愛麵子,平時雖然孝敬奶奶,但都不許奶奶去繡莊上找自己,怕丟人。嫁給梅家做小太太之後,更是連提都不愛被人提。花奶奶必然是不敢去梅家問,隻好當街上找孫女了。

秀荷看對麵街,見晚春臉蛋塗得粉粉白,嘴兒抹得豔豔紅,叼著個水煙鬥,插腰站在櫃台前咕嚕咕嚕吐白霧,便對花奶奶道:“那吃煙的白臉婆就是她了,奶奶你過去找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