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孝奕不應,默了良久,隻幽幽道一聲:“不去京城……莫非就能與她安好麽?二叔和三弟還困在獄中出不來。”

言下之意,這仇是不結也要結了。漢生便猜他應該是已把從前少年時的心意淡去。

天氣晴好,風輕雲淡,正是晌午時分,青石長街上路人熙熙攘攘,好不熱鬧。怡春院紅門大開,姑娘們打扮得花枝招展,懶懶倚在二樓三樓欄杆上招攬過客——

“嗤嗤嗤~~快瞧瞧那推車的小子,又沒人親他,臉比雜戲團的猴子屁股還紅。”

“喲,老爺您怎的裝作不理人家?一日夫妻百日恩,昨兒才與人家好過,被窩還熱著呐,這就不認識啦。”

那紅門裏頭春花姹紫嫣紅,胭脂香粉勾得人走不動路。若妻子正在旁邊,掐男人一把趕緊拖著走掉,樓上的女人便捂著帕子吃吃嘲弄。風塵中人總瞧不上賢良淑德,殊不知在許久前的某個純澈時光裏,自己也曾對那世間平凡的相夫教子有個憧憬。

“迂——”劉伯扯緊韁繩,馬車在怡春院門前停下。

秀荷叫阿檀扶自己下去,關長河也要跟下來,秀荷叫他不要下,說好了就聽著,不然怎麽試她之前說的是真心還是放屁。

揩著帕子碎步走到階前,衝門邊斜倚的姐兒招呼一聲:“幫我把小鳳仙叫出來。”

一堆女人在二樓嗑瓜子,紛紛戲謔打量秀荷,認出是紅姨的幹閨女,都熟識,便嘻笑著衝窗內嚷嚷道:“鳳仙,小鳳仙,你家小姑子來找人啦。”

“呸,快給我閉上你那張爛嘴!你才有小姑子,老娘早就和姓庚的斷了,那林家大少爺隻有大姑子,哪來的小……”小鳳仙花枝妖嬈地走出來,人還未至,先聞聲。隻見二十出頭年紀,杏仁眼兒紅嘴唇,身段豐腴有致,倒是頗有一番烈辣的味道。

走到廊前往下一覷,看見是秀荷挺著個圓鼓鼓的肚子站在台階旁,便尷尬地咧了咧嘴角,收住聲。

林家大少爺就是梅家三姑姑嫁去的那家大房嫡子,上麵生了三個姐姐才得一個他。林家早前故意把青紅酒酵酸退貨,還把阿爹打得落下病根,沒想到這表子竟然還敢和那****的大少爺相好!關長河在馬車裏聽得冒火,秀荷給阿檀使了個眼色,叫阿檀回馬車裏去,看著大舅爺。阿檀腦袋缺根筋,蠻力卻大,重重點一下腦袋,如臨大敵一般上去了。

秀荷揩著帕子,仰頭淡淡一笑:“你就是小鳳仙吧?我暫時也不是誰的小姑子,我隻是來告訴你,你早先說我哥哥不管殘了廢了,隻要給你一對兒金子,你就死心塌和他回去過。今天他在家裏忙,過不來,我把首飾給你帶過來了,你收拾收拾隨我走吧。”

秀荷把庚武給自己的一對定親首飾拿出來,打開精致的紅絨繡花小蓋,叫小鳳仙看。

晌午日頭漸盛,那赤金的首飾在陽光下閃爍耀眼光芒。

“天呀,嘖嘖,還真是足金!”

“瞧這款式,該是在堇州府第一首飾莊定製的,那裏的師傅光手工錢就能抵咱兩個月花哨!”姐妹們訝然驚呼。

小鳳仙愣怔不語,心眼兒對首飾勾饞,咬著嘴唇糾結了老半天,到底舍不下這煙花粉墨逍遙自在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