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的家夥,等他做什麽?押著她去給大夫把脈呢,確定懷了就把她“看管”起來,以後沒自由了。

雲秀酒莊的生意自開張便紅火,十幾個人分工明確。老關福帶著二毛管釀酒的配方,阿康與大張幾個弟兄在酒灶上各司其職,小黑隨庚武在外麵談生意,一切都蒸蒸日上井然有序。庚武現在養得起她了。

這些年在繡莊裏與姐妹們相處融洽,每日過得充實有趣,若非被梅孝廷逼不得已,其實也不想這樣快就辭工、回去做個閑養的居家女人。

“過了傍晚不回來,那就明兒個再去。”秀荷含咬著下唇,又耍賴了。

姐妹們也在說秀荷懷孕,不單說秀荷,連帶著也說美娟。美娟是什麽也吃不下,總愛吐,看起來瘦了好多。

子青懂得搭配飲食,打小把秀荷養得臉兒粉撲撲的,幾乎不見生過幾回病。到底還是底子比別人好,能吃能睡還不吐。

阿珍說:“剛懷上的時候胎氣不穩,怕不是流了點兒紅,叫你疏忽了。”

秀荷凝眉想了想,上一次還真就隻出了一點兒紅,根本就不像是身上來事……天呀,那豈不是都有兩個月了。驀地想起庚武第一回出船前,把自己抵在床頭摁弄的一幕幕,雙頰頓地染了胭脂,應不上話茬兒來。

“西西索索——”阿曉把掃帚伸過來,眾人連忙挪步的挪步、抬腳的抬腳。

阿曉靜悄悄地收拾完,頭也不抬地去掃別處了。

她長得不像這個地界的女人,皮膚有些黑,目中空空,隻管幹活,問話不理。每天下了工便在後院裏煎藥,然後躲進洗浴房裏很久了才出來。

大家覺得很奇怪,等她背過身去,便悄聲問秀荷道:“嗨,聽說這媳婦是你介紹來的,你可知她從前是做什麽的麽?看起來不像和咱們一樣的……也不曉得生了什麽病,非要拿著藥汁去洗浴。”

那“一樣”二字說得意味深長,明理人都能聽出什麽意思。與良家正經不一樣的是什麽?是風塵粉麵,是不幹淨,是遭人唾棄的銀姿賤骨。

阿曉掃帚微微一頓,暗自屏住呼吸等秀荷應話。

秀荷自從把阿曉領到梅家繡莊後,除卻隔幾日給她送一回藥,幾乎沒有與她過多交集。見她最近安分幹著活兒,行事謹慎且謙卑,大抵也怕被人戳穿舊傷疤,但又不想姐妹們被她的病連累,便淡漠應道:“逃荒路上把肚子撞傷了,正調理呢。她性子古怪,你們不要與她交道就是。”

阿曉提到嗓子眼的石頭頓地往下一沉,暗暗凝了秀荷一眼,似是欲言又止。

但秀荷隻是低頭穿著手中的針線。

阿曉看著秀荷的冷漠,知她依舊記著前番被自己坑害的仇呢。經過這些日子的觀察,已經曉得這是個不服軟的女人了。這女人命好、人緣也好,在家裏被婆婆丈夫寵,出來上工又被繡娘、徒弟們捧著,她哪裏缺自己一聲“對不起”或者“謝”呢。她也沒有必要與自己交好,壞事做了就是做了,後悔也無意義。嫉妒更是來得荒謬,她所得的是她的世界裏本來就有的,和自己半分交集都不存在。

阿曉抿了抿嘴唇,走過秀荷身旁時,用低低的聲音問道:“都一個月了……你可知阿楓他來了沒來,他是不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