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她年長五歲,那時候在秀荷的心中便是個畏懼的存在,她怕他冷而俊的狼臉,怕他的高高在上和冷漠疏離。

更沒想到許多年後,他會用這種炙熱而澀啞的嗓音對她說這樣的話。

還好天黑,並沒有人看見。秀荷揉了揉發酸的肩膀,抬頭去看天:“雨小了。”

“嗯。”庚武低頭看著秀荷被雨水打濕的裙裾,曉得她一雙纖足正泡在泥濘中,便把衣裳脫下覆在她的頭頂:“天晚了,我背你走近路回去,不會有人看見。”

手指碰到秀荷冰涼的手背,動作略微一滯,然後便把她手指握住,也不管她同意不同意,一彎腰執意扛上了肩頭。

那肩背清寬偉岸,因為走得太快,不免有些搖晃,秀荷隻得緊緊揪著庚武的衣襟。

一路不停,很快便到得怡春院旁的小巷口,秀荷掙著身子要下來,過個街拐個彎就到家了。

庚武把秀荷放下,他本是個性情冷淡之人,怎生得這一路下來,再看秀荷卻不一樣。

“回去後洗洗,早點休息,以後不要再一個人走那麽遠的路。”他的口吻竟似丈夫的命令。

秀荷不習慣,方才被他炙熱的眼神看得心慌,這會兒吹了一路風,早已經冷靜過來。她一冷靜,便又絕情:“今天麻煩你了,那你回去也喝碗薑湯,你們家還靠你呢。回去記得和伯母解釋,這樣誤會下去總是不好。”

庚武不答,黑暗中他的唇齒輕磨,忽然看著遠處道:“如果半年後他還不娶你,是否可以考慮……”

“來了嗎,人來了沒?嗚嗚,我可憐的兒——這殺千刀的關長河,千刀萬剮都不解恨!”可惜秀荷沒有聽見,怡春院前紅姨的哭罵聲太響。

秀荷連忙迎上前去:“幹娘,我哥他怎麽了,出了什麽事?”

此時恰晚間逍遙光景,正是平日裏怡春院生意最好的時段,今日門前卻無姐兒招攬,倒是裏頭尖叫聲陣陣。

紅姨一見秀荷眼淚就掉下來,揩著帕子拭眼睛:“等你爹呢,你那個不聽勸的哥哥,愛誰不行,偏和窯姐兒來什麽真。那小鳳仙被黑山上的土匪包著,是他一個窮燒窯可以染指的麽?非要和她扯不斷,這下得罪了土匪,那土匪叫你哥要麽拿箭射我家小二蛋,要麽就剁掉那玩意兒……天呀,我的二蛋要是死了,我也老來無靠嘍!”一邊說,一邊捶著腿哭號。

“可是那左臉戴著銀眼罩的黑掌櫃?我和他略有幾分交情。”一聲醇潤嗓音忽然在頭頂上方打斷。

“嘶——”紅姨哭聲戛然而止,抬頭看到庚武垂手立在身旁,將將愣了一愣——

“喲,你兩個孤男寡女的~~這大下雨黑天的,又躲在外頭鼓搗什麽呐~”瞥一眼秀荷胸前被壓皺的春裳,還有二人齊俱濕漉漉的模樣,這妖精,命都快沒有了,竟然還能吃吃笑起來。

不是說回去了麽,還保證說不會讓人看見,是誰又叫他突然走回來?

秀荷兩眼發暈,這下再如何也解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