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秋蟲低喃,似母親最溫柔的低語,然,一聲尖叫打破夜的寧靜。

啊——

華卿痛苦地抱住腦袋,太痛了,仿佛要炸裂開來,她死了吧,一定是死了。誰能想到呢,這麽多年,她的身體裏竟生了那麽多的蟲子。偏偏就在臨死前,她什麽都憶起來了,一生磨難,一身的病痛都是有心人算計而來。

一個微胖仆婦三腳並著兩步,一路跑進入內室,快速地將手中蓮燈放到案上,挑起紗帳,急切地問道:“三姑娘,三姑娘,可是做惡夢了?”

不待華卿回話,她已搶先一步將人兒攬入懷裏,“華兒別怕,別怕,奶娘陪著你,別怕……”私下裏,無旁人時,奶娘都是這般親昵地喚她。

華卿呆愣愣地喘著大氣,上氣不接下氣,是怕的,也是痛的,頭很痛,鼻子也不舒服。她是不是在做夢?為什麽這個環抱如此溫暖,她已經很多年沒感覺到這種溫暖。

奶娘,她的奶娘薑氏不是在她失憶後就不再出現。二十八歲的短暫人生於她而言,比旁饒八十二歲還要漫長。委實她的一生,痛苦太多、美好太少,若將這一生的故事寫下來,怕是十年也寫不完。

許是經曆了太多,此刻她的反應亦極快,回來了,對,她回到了二十年前。這裏是她幼年生活的地方。此時,她還是建安伯府二房嫡長女、源家嫡支三姑娘。

電光火石間,她來不及整理所有的思緒,來不及弄明白為什麽自己回到二十年前,她一把抓住奶娘的手,“奶娘,二老爺、二夫人呢?”

“三姑娘,你是不是病迷糊了?二老爺已帶著夫人與兩位公子去林州赴任。”奶娘依舊擁著她,輕輕地用手拍著她的後背,“三姑娘,你別怕,老夫人、大夫人、郡王妃他們自來可都是最疼你的。這建安伯府除了大姑娘,就屬你頂頂尊貴了……”

前世,奶娘也了一樣的話。

可是誰能想到,從頭到尾都是一場陰謀。這場陰謀針對的人便是她這個八歲的姑娘,從今往後,她忘卻了前程往事,陪著為質的皇子前往朝聖國為質。在這亂世中苦苦掙紮求生,沒人能護她,亦沒人可以心疼她。

“祖母的六十大壽還有幾日?”

薑氏柔聲道:“後日便是壽宴。”

她失憶以後,有了一個新的身份:鎮南王府唯一的嫡女南樂郡主。

南樂、難樂,從此之後再難快樂!沒有快樂隻餘痛苦,這個封號是姑父的對頭向國君建議的,滿滿都是惡意。

她悲愴地笑了,許是前世流盡太多的眼淚,再也哭不出。如今再見奶娘,得到了一抹淡淡的溫暖,她有些貪婪地抱緊了奶娘,“奶娘,我渾身都痛,好痛……”

“可是染了風寒?二姑娘可真是作孽哦,恁的灌你這麽多酒作甚?”

“奶娘,我將娘留下的藥方子尋出來,你拿著藥方從門出去給我抓藥罷。”

她痛苦地拍著腦袋,如果沒有猜錯,蠱蟲已經被他們種到自己的腦袋裏。他們支走她的父母、兄長,獨獨將她一個人留下來,就是為了日後的謀劃。

憑什麽?

明明是姑父、姑母惹來的禍事,她為什麽要替他們背上處罰?

這一次,她不要離開故國,更不要離開自己的親人,前世的痛苦她不想再重複。

南樂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她亦有疼寵自己的父母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