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98年夏某日,烈日炎炎,太陽曬得瀝青路發燙,街道兩旁幾乎光禿禿的樹上傳來知了不停的鳴叫。

    梁穎推著自行車從榮輝公司的大門出來,手往褲兜裏又摸了摸。

    一百八十塊錢,這是梁父車禍去世後的撫恤金,梁家現在唯一的收入,她和母親這個月就靠這些錢生活了。

    在這個最低等的工人工資也過百的時代,一百八十塊錢隻是別人工資的一個零頭,一個家庭每個月的夥食費也不夠。母女兩人靠這些錢根本吃不飽,更何況梁穎還上著學。

    梁穎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今天好像特別熱,電視預告氣溫三十八度。天氣預報總是這樣,預告的三十八度,實際溫度就能達到四十度。

    梁穎瘦弱的身子艱難地跨上破舊的鳳凰自行車,搖搖晃晃地沿著馬路往村子的方向騎去。這輛自行車是梁父活著的時候買的,現在是家裏唯一值點錢的東西了,雖然其實也值不了幾塊錢。

    柏油馬路又寬又長,連遮擋的樹蔭都沒有。頭頂的太陽曬得梁穎有點頭暈眼花,她咬著牙廢力地蹬著車子。

    騎了兩個小時,梁穎終於進了村回到家。

    臉頰被曬得發燙,打著補丁的衣褲已經濕透了,被風一吹有些發涼。

    梁穎覺得頭更暈了,跌跌撞撞地進屋,口幹舌燥,摸起桌上的茶壺就著茶壺嘴大口大口地喝起來。

    濃茶的苦澀味道一下子衝入喉嚨,引得梁穎嗆了一下咳嗽起來。

    鐵梅花聽到動靜不知道從哪裏遛過來,瞧見梁穎手裏的茶壺,破口罵了起來,“小兔崽子,偷喝老娘的茶,不知道這些茶葉很貴嗎,老娘都舍不得吃,”劈手奪過梁穎手裏的茶壺晃了晃,“你是老牛投胎啊,這麽能喝,一半都不夠了…”

    鐵梅花罵罵咧咧把茶壺塞到胳膊底下夾著,沒好氣地衝著梁穎伸出手,“拿來”。

    梁穎低著頭沒有動,鐵梅花不願意了,一巴掌呼在梁穎後頸,“死孩子,把錢拿出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去城裏了吧,你爸的撫恤金拿到了吧,快點把錢交出來,你一個小孩子拿什麽錢,老娘還沒死呢,這個家輪不到你來當。”

    梁穎直著身子一動不動,眼睛斜瞪著鐵梅花。

    鐵梅花哼了一聲,把茶壺往桌子上一放,一手揪著梁穎,一手朝她背部狠狠地打了幾巴掌。

    梁穎不敢還手,兩隻手抱著頭,頭疼地更厲害了。

    鐵梅花兩手並用把梁穎的口袋都翻了過來,終於還是讓她拿到了那一百八十塊錢。

    家裏的米缸已經空了,這錢再沒了就真的一口飯也吃不上了。梁穎心裏著急,上前欲拽住鐵梅花把錢搶回來,沒防備被鐵梅花一把大力推了幾下,整個人摔倒在地,後腦勺正好撞在了桌角上。

    鐵梅花沒管倒在地上的梁穎,揚了揚手裏的錢,“等老娘打麻將贏了錢,家裏就有錢了,你老實點別給老娘添晦氣。”

    鐵梅花抄起桌上的茶壺又塞回到胳膊下邊夾著,臨出門前猶豫了一下,抽出一張五元的鈔票扔到桌上,“去老陳家買兩瓶酒,老娘晚上要喝酒,老娘都好幾天滴酒沒沾了,嘴巴裏頭都沒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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