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無雪,長夜難明。

顧深一個人頂著烈風飆車回了臨城。

那種滿手寒僵,凍得臉上生疼的感覺許久沒感受過了,可倚在牆沿的那人薄唇上的煙條沾著點點星火,在吐氣的白霧間冷熱交替,閉眼間好似回到了當初。

於玖玖可能不知道,就在離開前這幾個小時發生的一切,顧深心裏極為介意。

介意到直接飆車回到臨城。

可是她不知道。

可能她也不會在意。

就像她不會在意他這個人一樣。

可是他不一樣,他冷靜不下來。

因為蕭鳴出現了,那個據說是和她初中最配的白馬王子出現了。

他們搭配到什麽程度呢,就像夏汐說的,在初中他們是並列前三的優秀學生代表,是學生會的優秀幹部,是老師的寵兒,甚至在學校聯歡晚會的舞台上,他們具備共同搭檔演出的資格。

可是那個時候的顧深呢,他紋身喝酒輟學,他做著與她格格不入的事,她是好學生,而他是不知名的另類。即便他有在後知後覺地改變。

夏汐記得的晚會,顧深同樣記得。

顧深還記得她初三那年那個晚上,她穿著潔白的紗裙在明亮的舞台上翩翩起舞,流暢的樂符演奏翻轉,下方充沛著人海的喧囂。

那晚他是欣喜的,他在夜中悄悄點綴了一下他的月亮,他也期盼過月亮給予他一點點光,哪怕微不足道的一點。

可當他按著由於洗掉紋身不小心感染的手臂擠在如潮水沸騰般哄鬧的人群中仰望,他看到散場致辭的台麵上,蕭鳴與摘了麵具的她雙手緊握,她縮在高大的少年身後,燈光搖晃間笑得極為靦腆。

在如雷貫耳的熱鬧起哄中,他連手臂發腫的疼痛都感受不到了,他們喊的“在一起”“天作之合”震得他耳朵發鳴,那一刻他折斷了所有的驕傲,隻得慌不擇路逃也似的奔離現場。

那一晚他深刻地體會到了,原來真的不是每一份喜歡都是有回應的,有些人在愛裏風生水起,有些人隻能悄無聲息。

可是她沒有錯啊,她不記得他,他心甘情願,就得願賭服輸。

顧深隻是不甘心地想,如果一切都可以重新來過,為什麽她不會呢。

為什麽她的選擇都是不喜歡他呢。

這個問題直到他抽完三根煙都沒有答案。

夜晚風大,街道了無人煙,顧深瞌了瞌眼皮,漫無目的地踢掉前方的石子。

石子滾了一段路停留在一個櫥窗前,顧深順著視線漫不經心地抬眼,一套潔白的紗裙冷不防地闖入他的眼眶。

櫥窗裏麵有微弱的燈光點綴,在月光的映襯下,完美精致的婚紗居於無人空闊的街道對麵,仿佛破敗廢墟裏的曙光,又如深海萬年一遇明珠,散發著淡淡的光芒。

而櫥窗的旁邊,標著精品定製店的名稱——聖瑞婚紗店。

正是於玖玖日記裏心心念念過的無瑕婚紗。

顧深莫名又想起了二叔結婚的那個晚上。

說來也奇怪,那天夜裏他印象最深刻的人不是與來賓開懷暢飲的二叔,也不是精致頭紗下畫著精美妝容的溫柔二嫂,亦不是觥籌交錯間人影幢幢歡聲笑語的一切。

他滿腦子都是那個捏著裙擺坐在台階上抿唇低頭不說話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