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懿勾起不屑的弧度,含糊著點頭,隨便指了個方向。

蘇淺月瞧了瞧,當即感激地道謝。

少女身上溫和的氣質如平和幽靜的海麵,總是透著一股令人安心的感覺。

薛懿睨了她一眼,不欲多答,內心已隱隱鬆了戒備。

他趕時間,轉過身往巷子暗處走,忽的聽到身後的少女輕喚了一句。

遠離燈光的身影被拉得欣長,他看著那道高挑的身影在地麵漸漸走近,不耐煩地思索著如何擺脫。

餘光瞥到蘇淺月的藍裙身影,他正欲轉身,忽然感覺到一道纖細的胳膊搭上他的後肩。

他不設防地受力稍頓,一根冰涼的東西從脖頸紮入,不知名的液體頃刻間注入那個地方。

僅一秒,強烈的脫水感席卷而來,倒下昏迷前的最後一刻,他清晰地看見了那雙白鞋抬起,將他踢倒在一側。

迷迷糊糊的視線一轉,他看到那個少女提著針筒,嘴角勾起譏諷的弧度。

夜晚照明的路燈晃了晃,像是被一大波來人驚嚇到了。

蘇淺月抬眸,麵無表情的麵龐對上蘇翎躍。

少年戴著長簷帽,手裏捏著鐵管,臉上同樣沒什麽表情。

不遠處是羅跡,還有一大波奮不顧身的少年。

“我剛剛看到有一波人進了巷子。”羅跡皺眉道。

蘇淺月抽出手帕擦幹淨手,茶色的瞳仁掠過冷冽的光。

“我們守著。”

擋在外圍。

臨城的夜是深不見底的霧霾陰暗,全屏深灰,仿佛張開血盆大口的凶獸,恐怖而不自知。

所有人掩於黑暗,互不幹涉,互不相擾,糾纏的柔弱藤蔓偶爾也能要了人命。

深處的黑像隻剩下虛弱的喘息,深色的麻袋被刮得幾近殘破,將沾血的鐵棒與刀片扔至一側,一身黑色裙裝的少女靠在牆上,連尖銳的刀片再次劃破手背都未曾在意。

她隻看了一眼,又麻木地往臉上擦。

劃過眼角時,那雙無神的瞳孔一眨不眨,明明收拾了罪人以及手下一番,痛快後的疲憊與混亂席卷整個大腦,於玖玖忽的坐在地上,膝蓋蹭過冰涼的地麵。

她忽然又想起鄰一回念詩時,於崇禮親身授學,教她的第一個字是“仁”。

他道德理智高尚慈愛多年,教出的卻是什麽玩意。

於盛教她書法,第一個字是“義”。

唐晚初次教她招式,第一個詞是“學道”。

可是她又做了什麽,她又隻會做什麽。

十月的風從巷道刮過,於玖玖慢慢爬起身,邁開沉重的步伐,低頭往明亮處走。

那風刮得她手疼心涼,一身都是冰的,不帶絲毫的溫度。

少女忍不住環抱手臂,內心毫無波動。

她知道她現在迫洽必須要做什麽,那就是在顧深回家之前藏好傷口、換成睡衣乖乖窩在被窩看動畫片,然後在他出現給她遞一杯牛奶時微笑。

這樣她就一直是甜甜軟軟的乖女孩。

不會有任何的刺激與黑暗暈染她。

她知道,身處黑暗,光不是罪,是救贖也是深淵。

顧深是她的光。

半響,於玖玖停在暗巷出口,終於忍不住扶著牆咳嗽。

晚飯沒吃多少,又經曆了一番折騰,她彎身幹嘔,最終顫顫巍巍地起身,加快步伐往回走。

還差一步進入光線的地方,於玖玖僵住,目光定定落在牆沿外角靠著的黑衣男生。

他一回頭,幹淨利落的短發襯得眉目驚豔動人,而那雙淩厲的冷眸從逆光處襲來,徑直朝向她這邊。

於玖玖一僵,身子如墜冰窖,渾身陷入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