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摔茶杯的聲響,候在外麵的八姨娘嚇一跳,遲疑了一下,還是走進去試探地看了一眼。卻見屋內並無緊張氣氛,那一老一小兩人都好端端坐著,地上碎了的茶杯靠近景公這邊,但景公麵上也並怒容,那姑娘麵上也隻是露出微微吃驚的神色。

    “這杯子太滑手,是我疏忽了。”八姨娘不知景公因何而摔了茶杯,此時的沉默又是因何,便笑著走過去,給搭了個台階,“正好前幾天公子給府裏添了幾套天青色的茶具,胎質似玉,正好配這金壇雀舌。是齊大家的手藝,據說謝家也定做了兩套,隻是比咱家公子慢了一步,齊大家是催不得的,即便是謝家,也隻能乖乖等到下半年。”

    見八姨娘要蹲下去,景公便道:“叫丫鬟進來收拾,那套茶具,一會給安嵐帶一套回去。”

    八姨娘一邊喚丫鬟進來,一邊順著景公的話笑道:“本就給安姑娘備著呢。”

    丫鬟進來收拾妥當,同八姨娘一塊退出去後,安嵐才開口,不過此時她麵上的神色已經平靜,隻是手心卻悄悄握緊了:“公子還能堅持多久?”

    景公打量著眼前的姑娘,晨光落在他渾濁的眼睛裏,沉澱出無聲的歲月和內斂的風華。晨光也落在她臉上,睫毛被染上淡淡的金色,黑白分明的眼睛裏折射出一抹清亮的弘光。

    如今,歲月無時無刻不在侵蝕著他,但現在,時間於她來說,卻是最好的養料。

    景公輕輕一歎,這個老人,歎息的聲音,卻並未給人絲毫無奈的感覺,隻是對既成事實的一種接受,但接受卻不等於妥協。

    “他能給你多少時間,便是他能堅持多久。”

    安嵐臉色微白,手心再次握緊:“公子,隻給了我一年。”

    他說,給她一年時間,讓她邁入大香師之境,其意,原來是在此。

    僅一年時間!

    他未明說,是不想再給她添壓力,但景公卻必須要施壓,因為景炎能不能度過這個生死之界,要看她能不能順利邁入大香師之境。

    景公緩緩開口,蒼老的聲音沉著而有力:“那就一年內,無論如何,成為大香師。”

    大香師之位的交接,若沒有上一任在場,必將起亂。

    當年不滿十七歲的白廣寒忽然被送上那個位置,天樞殿一樣瀕臨大亂,但有白夜在場,即便十麵埋伏,白廣寒最終還是順利坐上那個位置。隻要坐上了,權力便拿在手裏,隻有拿住了,才能握得穩。

    所以,即便第二日白夜就失蹤了,卻誰也不能把白廣寒從那位置拉下來。

    ……

    安嵐從景公那裏出來後,脊背依舊帶著寒意,兩手的手心裏也滿是汗漬。昨夜的經曆,她隱有猜測,但卻不敢往如此地步去猜想,可事實,卻偏就是這樣!

    八姨娘瞧著她臉色不好,心裏納悶,便問:“姑娘可是不舒服?”

    安嵐搖頭:“公子這會兒在哪?”

    八姨娘道:“應當在朝花廳那邊,姑娘是要找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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