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香奴的住所到掌事的院舍,需穿過兩個月洞門,走過兩條青石板路,距離不短。所過之路,兩邊皆植草木,入夜後,草木的清香徐徐散出,較之白天多了幾分寒涼。

    靜,靜得隻聽到前後兩人的腳步聲,偶爾有幾聲蟲鳴,卻愈顯清幽。

    安嵐看著越來越近的院舍,看著掛著院舍前麵那兩盞銀蓋雕花琉璃燈,晚風拂過,琉璃燈下的水晶墜兒閃著點點星光,流彩樣的燭火將門口的台階鍍上一層曖昧的暖色。

    將到院門口了,石竹放慢的腳步,安嵐悄悄籲了口氣,照常跟著。

    要說一點都不擔心,是假的,隻是這些年,她就這麽小心翼翼跌跌撞撞地過來的。一直以來,雖心裏戰戰兢兢,但麵上也定要裝得從容淡定,裝著裝著,也就成了習慣。因她自小就明白,在這個地方,越是表現得膽怯,就越會受到欺負。關心友愛的情意,或是在親人摯友之間,或是在沒有利益相爭的情況下,才會出現。

    石竹領著她進了院舍,順著回廊走到王掌事的房間前,輕輕敲了敲門:“掌事,安嵐過來了。”

    安嵐見石竹是領她到東廂房,心裏又添幾分不安,便問:“王掌事隻叫我過來嗎?”

    不待石竹回答她的問題,屋裏就傳出王掌事的聲音:“進來吧。”

    石竹朝安嵐頷了頷首,然後轉身順著那回廊往來時的方向出去。安嵐看著石竹越走越遠的身影,再瞧這附近竟一個丫鬟小廝也看不到,隻院門口那候著幾個婆子,偶爾有院侍經過,但也離得遠遠的。

    夏夜的風忽添了幾分寒意,屋內的有幽香逸出,淺淡若無,卻令人精神舒緩。

    “怎麽還不進來?”片刻後,裏頭又傳出一句,聲音裏帶著幾分不耐煩。

    安嵐即打起精神,斂去麵上的不安,輕輕應了聲“是”,就推開門,走了進去。

    跟香奴的住處比起來,這裏正稱得上是極盡奢華了。

    鑲玳瑁酸枝木羅漢床上放著的是秋香色的閃金蟒紋大引枕,三足雕花朱漆高幾上擱著的是青花纏枝花卉紋八角燭台,月洞門式的博古架上擺著的是天女散花彩釉春瓶,還有那鎏金鑲嵌神獸博山爐……每一樣,都在煌煌燭火下熠熠生輝,極容易讓人看得失神。

    安嵐進去後,隻往裏看了一眼,就微垂下臉,走過去欠身行禮:“見過掌事,不知您這個時候直接叫我過來,是有何事吩咐?”

    照理,香院的掌事若有什麽事,是不會直接吩咐香奴的,而是先吩咐香使,然後再由香使指定香奴來辦差。但是,在源香院,王掌事喜歡直接跟香奴打交道,是眾所周知之事。

    剛剛安嵐隨石竹進來時,院門口那兩婆子還故意在她身上上下打量好幾眼,眼神赤裸裸得令人厭煩。

    王掌事抬起眼,打量安嵐好一會,然後才笑了笑:“怎麽站那麽遠,我又不是老虎,能吃了你不成,過來,給你看個點東西,這是我這次出去收回來的香。”

    溫和的聲音,端正的五官,一本正經的表情,加上已過不惑之年,兩鬢已見銀絲,兩人看起來明顯是差著輩分。若是不了解其為人及嗜好,定會覺得他是個可親可敬的長者。但此時,安嵐聽了這話後,也隻是往前兩步,在離他約三步遠的地方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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