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時見到老李,我不禁有些小小的意外,才過去不到一年,老李竟然變得如此衰老,曾經烏黑的頭發變得有些斑白,曾經沉穩自信的目光現在顯得有些滄桑和落魄,曾經平整平滑的臉麵現在布滿了歲月的皺紋。

    我知道老李同誌滄桑巨變的原因,雖然位置還是副廳級,但是權力卻大大不同了,政協副主席,這是個什麽職位,和副市長兼公安局長怎麽比?我理解一個人從權力的巔峰跌落到低穀時的那種心情,可是,卻不曾體驗過。

    現在,看到老李同誌的巨大變化,不由心裏生出幾分感慨,權力能讓一個人重生,也能讓一個人毀滅,官場中人,最在意的就是級別和權力,老李幸虧現在級別還在,隻是沒了權力,要是級別也完蛋了,那他還不知會變成什麽樣子。

    當然,這隻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以為老李經此一場權鬥場上的變故,經受不住打擊,猝然衰老了。在和老李深度交談之前,我暫時還沒想到其他的因素。

    是的,的確,換了任何一個人,看到現在的老李,都會以為老李的變化是因為權力的失去而導致,沒有人會想到其他的原因。這也是人之常情,合乎情理。

    老李是如此,老李夫人不知成了什麽樣子,她可也是伴隨夫君同時從炙手可熱的實權位置平級調動到閑職的,按說對於普通的老百姓來說,老兩口同時賦閑,難得清閑,有個舒適的位置養老,該是多麽幸福安逸的事情,求之不得。

    但是,對於在權欲場上博弈了半輩子的老李以及老李夫人而言,恐怕未必有這種悠閑的心情,那種失去權力的巨大失落感,那種權力環境的巨大改變,那種伴隨著權力的失去而陡然巨變的周圍人情世態,都會深深刺激著他們。

    其實,還有一點我此時沒有想到,那就是失去權力後我為魚肉、人為刀殂、任人宰割、被昔日政敵和對手秋後算賬、窮追不舍,甚至成為某種權力鬥爭工具的狼狽不堪和落魄困窘。

    “嗬嗬,你不是小易嗎?”老李笑嗬嗬地看著我,放下魚竿,站起來,向我伸出了右手。

    我出於對長輩的尊敬,出於對李順和秋桐的尊重,忙伸出雙手握住老李的右手:“是啊,我是小易。您好,李局……李市……”我一時竟然找不出合適的稱呼來叫老李。

    我知道,官場裏的落魄領導都有個習慣,不喜歡人家稱呼自己現在不威風時候的職務,喜歡老部下和熟人稱呼自己巔峰狀態時候的職務。

    比如眼前的老李,最牛叉的時候是公安局長兼副市長,這兩個職務都很牛逼,可是,他現在已經不是了,我怕稱呼他會讓他覺得不合適,但是,稱呼老李為李主席,我自己又覺得別扭。

    因為這些,所以,我一時還不習慣稱呼老李同誌為李主席,因此,一時就在這裏噎住了。

    老李寬厚地笑了,似乎意識到了我的心境,握住我的手輕輕晃動了下:“小易啊,我已經是個退居二線的人了,不要稱呼我職務了。”

    “哎——好。”我立馬解脫了,恭敬地稱呼了一聲:“李伯父。”

    老李又笑起來:“小易啊,別叫我伯父,你看,我已經比以前老了很多,你這一叫伯父,我覺得自己更老了啊,我可是不服老不想老,這樣吧,你還是讓我有些年輕的感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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