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熱難當。

    好不容易一陣風過頭頂,帶來片刻清涼,很快又被厚厚的砂灰埋上了,新一輪悶熱衝進肺腑,衝上後背。

    汗水浸透了的戰袍,貼在身上難受至極。

    外麵還要罩著一層鐵甲,烈日之下,熱得燙手。

    典檮脊背上的傷,被汗水打濕,傷口上撒鹽一般疼痛,使得鐵軸漢子咧了咧嘴。

    他們已經從遠處的山中走了出來,穿過一趟麥田地,將軍騎著馬,士兵們互相攙扶著,一步一瘸地向西邊走去。

    這一仗對於典檮來說,打得實在是窩囊,此時他騎在馬上,垂頭喪氣,蓬鬆的頭發胡亂披在肩上。

    一隻鳥落在了他的頭頂。

    他沒好氣地一摔頭,那鳥撲騰騰飛走了。

    是一隻楚烏。

    見到這種鳥,典檮憤憤罵了一句:“晦氣!”

    去的時候,帶著五千人,信誓旦旦;回來的時候,身邊還剩下不到二百人,馬隻剩下一匹,還有點瘸腿。——戰馬的一隻後蹄有些開裂,不知是什麽原因造成的。

    就連典梟都跟士兵們一樣,神情恍惚地走在路上,真不知他什麽時候就會體力耗盡而摔倒。

    “來,你騎一會兒吧。”典檮看了看典梟。

    典梟抬眼看了看二哥,目光很快被他幹裂的嘴角吸引過去。看來戰敗對他的打擊,遠遠不是身體上的傷病那麽簡單。

    鐵軸漢子,受點傷沒什麽。相反,如若這仗答應了,這點傷絕不會使他變得如此頹廢。

    聽典檮說要把馬讓出來,典梟搖了搖頭,示意自己還能走得動。

    “別逞能了。”典檮費力地跳下馬來,“你肩膀上的傷還沒好呢。”說話時,典檮一手捂著腰,齜牙咧嘴,看起來後背很疼。

    “你傷得比我還重。”典梟苦笑了笑。

    三天前,典檮接到唐琪的命令,暫時停止進攻。同時他開始整頓隊伍,就在這時,一支約有一千人組成的重騎兵,衝了過來。

    他領兵與敵軍對抗,這時渤海城中的兵也衝了出來,兩麵夾擊之下,典檮的部隊很快就被衝垮了。

    他堅持奮戰,頂了一陣,終於背後中了一箭。測算徹底敗下陣來,幸虧射箭那人功力不深,否則典檮這條命就要撂在這裏了。

    戰敗以後,顧不得別人,一口氣跑出去二十餘裏,最終逃進一片山中,梁兵絕大部分都已被斬殺,敵軍不想再浪費氣力在大山中打遊擊,便退了回去。

    “也不知唐琪那邊怎麽樣了…”典檮扶著弟弟上了馬,他齜牙咧嘴地站了一會,才開始繼續走路。

    突然,遠遠見到一支人馬,奔向他們。

    他們眯眼一看,竟然是暫四師的旗號,哥倆相視一笑。

    典檮突然坐到地上,不走了。

    不久後隊伍開了過來,唐琪聽說典檮受傷,親自過來看了看,聽軍醫說傷不至死,隻是需要休養,唐琪笑了笑說:“辛苦你了。”

    典檮汗顏道:“敗軍之將,何談辛苦。”

    唐琪寬慰道:“敵軍的騎兵很猛,即便是我那邊,也差點落敗。如果不是唐淵即使趕到,我的下場不會比你好。倘若我倆同時戰敗,第四師就要集體撤出戰場修整了。搞不好,番號都要被撤掉。”

    典檮知道,唐琪一心想留住這個番號,甚至想把“暫時”和“新兵”兩個詞去掉。

    可現在看來,真是任重而道遠。

    ——

    “哎,唐淵,你幹什麽還帶回這麽多衣服呢?”唐虎看著那些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衣服,就覺得晦氣。

    唐淵瞪了唐虎一眼:“你懂個屁!這些軍服,都是從烈士身上扒下來的,代表著一種精神。咱們新招的兵,連軍服都沒有,看起來一群烏合之眾,把這些衣服穿上,顯得整體有了精神麵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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