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挪步走到桌邊,隻見桌上擺了張字柬,核桃大的字,—上麵寫的是:“字示白儒司南譽,如欲避免死前之煎熬,速作自決。”司南譽的心收緊了,全身起了痙攣,再往後看,置名的竟然是孟鳳臨。陰謀,惡毒的陰謀,是師門大逆孟鳳臨策劃的,苦竹庵外傳聲的神秘老人是其同謀。孟鳳臨便是“三才門”的掌門人,怪不得他在得了下第—劍榮銜之後,無故失蹤了二十年,那寧墜兒也是同謀者。恨、怨、憤、急交加,他跡近發狂,彈向鐵閘,試用手推,實胚胚地,不知有多厚,神仙也打不開,再朝四壁叩擊,連回聲都沒櫻像一頭被囚的猛虎,他來回走動,無計可施,絕地,要想脫困簡直是做夢。一陣狂動之後,他坐回桌邊,人整個地麻木了,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埋骨此間,的確死不瞑目。孟鳳臨好毒辣的心腸,寧墜兒是受他利用,還是另有蹊蹺?“我不甘心死!”他狂叫出聲,回應的是一陣串死,死,死……求生,是饒本能,司南譽起起坐坐不知有多少次,但連一線生機都沒有,地底,石室,如何能破土而出?絕望,徹底的絕望。真如孟鳳臨的留柬所,自決以求解脫麽?饑渴而死,那的確是世間最酷毒的煎熬。燈焰拉長,然後突然黯淡下去。司南譽走近一看,已是油枯燈盡,不言而喻,燈一熄,這裏便成了真正的地獄。從燈盞能容納的油量看來,這安排是在半前。他沮喪無助地坐下,等死,但距離死還很遙遠,一段長長的最慘酷的距離,而這距離是一寸一寸地行進,要餓死一個內元深厚的高手,得耗比常人多一倍的時間,也比常人淒慘百倍。

    

    求生的欲念仍在腦海衝撞,他實在不甘心這樣死。孟鳳臨弑師之後又毒害師兄,用最卑鄙的手段奪得下第一劍寶座,使姑丈大風劍客楚雲與武當元通負屈而死,造假墓騙人耳目,殺人滅口,現在卻做了“三才門”的門主,大概下最惡毒最卑鄙的事,他一個人都做盡了。這是師門不幸,才生出這大逆不道的弟子。恨到了極致,便呈麻木狀態,在感覺上,司南譽似乎連恨都恨不起來了,其實,那股恨是凝固而沉積在心的深處,任什麽力量也不能使它溶解。燈終於熄了,又是無邊的黑暗。司南譽躺在木板床上,睜眼閉眼都是一樣,反正什麽也看不見。他在想,回溯自被恩師“武林至尊”撫育成人以來的種種遭遇,然後—些熟悉的麵孔,——在腦海中疊現。“土行仙”給了他一個啟示,他即從床上蹦了起來,照下墜時的高度,這地室距地麵頂多是三丈,三丈,破土而出是可能辦得到的事。於是,在求生之念的鼓舞下,他拔出霸劍,貫。足真力,切割石牆,兩尺厚的石牆被切開了—個大窟窿,有了著力之處,用手扳下石塊,然後再用劍向上挖掘,積上慢慢增高,堆滿了石室的—角。挖,不停地挖,斜升的土洞不斷地延長,脫困的希望愈來愈濃。汗水滾滾而流,濕透了重衫,一種從未經過的酷熱使他喘息不止。他忽然感覺情況不對,以他的功力修為,掘這—段地道不致疲累如此,而且也熱得莫明其妙。掘下的土,變得灼手,滾熱,這是什麽緣故?他大驚意外,停止了挖掘,想,為什麽土會變成熱的?簌簌簌,燙膚的土從頭頂灑落,這是土層要崩塌的先兆,看樣子已快達到地麵,但土怎會是灼燙的呢?積土大塊迎頭砸下,更燙,他驚怕失措趕快倒退。“轟隆”—聲,土洞塌瀉,像火爐迎頭傾下,還夾著煙味,司南譽隻覺得劇痛攻心,身上似著了火,一陣旋地轉,他失去了知覺。

    

    一段沒有知覺的空白。

    

    他又蘇醒了,腦海是昏沉沉的,想轉動,奇痛難當,痛,使他清醒了些,想睜眼,睜不開,用手一摸,被布條纏裹住了。這是怎麽回事?

    

    “不要動!”是女饒聲音。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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