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永遠充斥著一種奇怪的氛圍。

那是名為顧修遠的人類無法融入的氛圍。

闖入了人類社會的野生動物、之後被飼養了起來,無論如何搖頭擺尾、學著討好人類的各種本領,無論如何縮短距離——實際上那距離還是一如最初一般。

哪怕吐出的似是而非的語言,那些人露出了理解的笑容——為了這件事而沾沾自喜,實際上那不過是因為叫聲聽起來很可愛才引得了他們比嘲笑好不了多少的反應。

哪怕、會遇見友好的人類,不過——那也隻不過是個體行為而已。

無論有多少的相似性,那僅僅不過是一廂情願的總結而已。

千人千麵。

境遇無限相似,也未必就能培養出一模一樣的人——簡直就像是把同樣牌子的黃油、同樣品質的雞蛋丟入鍋中煎同樣的時間,味道卻總是有細微的差別。

何況、那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人是不斷累積經曆的產物——然而最終起到決定性的僅僅是一枚的硬幣、一個不經意的契機。

當那個溫柔的人離開了之後、留給野生動物的不過是無盡的寥落以及對無法再追尋的過去毫無意義的懷念——又重新回到了那個充滿惡意的世界。

由於曾經見識過溫暖、放下過戒心,因此這個世界的尖銳反而更容易山那隻動物。

之所以能夠決定動物的幸與不幸,把那些充滿了生命感的行為都視為笑話,那是因為人類擁有著那樣的資本——或者自以為擁有那樣的資本。因為擁有智慧、因為擁有著可以把無力化為有力的力量——

當人類之上也有著比人類更強勢的上位生物、那些所謂的善意,其實也就是同樣的道理而已。

坐在這裏的,全部——無一例外都是貨真價實的怪物。

精神方麵的、肉體方麵的、或者兩邊都與人類有著明顯的差異。

既沒有定下的定則、亦沒有人類的道德觀,不會受到良心的譴責,能夠若無其事地談論相當恐怖的事情。

顧修遠的身體已經是怪物的身體,也努力讓自己變成怪物,學著怪物的行為。

無法縮短、僅僅是變得更大了而已。

本來已下定了決心,卻一直到現在還都沒有插話的契機——

連他自己都感覺到悲哀。

悲哀的有一點好笑。

“修遠還真是一句話也不呢。”水藍色短發的變態作家敲擊著鍵盤:“明明你剛進來的時候我感覺你應該是有什麽想的樣子,但是為什麽到現在都沒有開口呢?”

“我——”顧修遠幹笑了一下:“因為剛才感覺到身體有點不舒服——而且一直都沒有找到合適的話契機。”

“嘛、那現在是合適的契機了。你想什麽就直吧——”他的手墊在下巴上:“隻要你認真了,我就會認真聽——你要是嫌棄自己嘴笨,隻給我聽也可以,我可以用委婉的文字,把你難以啟齒的事情向上報告的。”

“呃——這倒是不必——雖然我不算是什麽口齒伶俐之人,但是也完全用不著連話都需要別人代傳——”

“啊啦,是麽?”Mem一副不大關心的樣子,又繼續敲擊起了他的鍵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