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充滿了懊惱,恐懼著Devil會因為他的無能而憤怒,從此真的變成靜默一片。

快要渴死的駱駝,一根稻草,也想要抓住的心情——哪怕這跟稻草,不是救命的稻草,而是壓垮自己的,也是唯一的一抹希望。

然而,如此懊惱的他,笑得卻比任何人都開心。

期望著,他隻是被期望著的產物。

赫連遠山在注視著兒子的笑臉時,想起了紀舜音那嘲諷的笑臉,恍然驚悟。

似乎是的。

他從來都以為水奚是個然的心底純潔善良的好孩子,沒有一絲汙垢,拚命回應著所有饒期待。自己對他病態的性格擔憂——但是,擔憂之外呢?他真的就沒有一點點的,為此而感到愉悅的心情嗎?

難道,自己從來沒有期盼過,他保持著這種討好饒姿態嗎?

盡管,嘴上一遍遍地重複著,你不要太為難自己了,然而每次都對兒子的自我為難喜形於色——剛才,在沒有問詢他意見時,就又再次擅自決定了,他的意願。

他無法拒絕別人。

隻能一味回答“好啊”。

臉上,就像是貼上去、畫上去的禮儀性的笑容,可他卻對這樣的孩子,抱以期望。

“哈哈,看來,連過去的經曆都是靠影像和聲音洗腦的赫連先生,也無意識被我的話語感染影響到了呢。終於發現了,無形中施加給溪少爺的壓力是多麽致命。本來應該聽他的回答再決定的,卻毫不猶豫以期待甚至是祈求的口吻‘啊,你一定是站在爸爸這邊的’,這種做法——”紀舜音完全不掩飾地捧腹大笑。

笑聲在剛剛稍稍回想起地下室電波心有餘悸的赫連遠山聽來是那樣的刺耳。

“別笑了——”赫連遠山喉嚨中發出低低的咕嚕聲,忽然爆發:“別笑了!”

“咿。”紀舜音的笑聲沒有停止,水奚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聲控遙控器,控製的木偶一般。

如此迅速收起的表情,就像是重錘,狠狠地捶在了赫連遠山的心髒上。

他忍不住咳嗽了兩聲,按著喉嚨強忍著才未發出幹嘔。

但胃酸已經漫泛到喉嚨中了,腥酸的味道在嘴巴中擴散。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父親?”水奚的表情完全垮下來,拍著父親的背:“父親,您沒事吧?您是不是看出我的真實想法,生氣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剛才不應該轉那種念頭,我向您道歉!”

他口中不斷地念著“對不起”。

不是演技,不是偽裝。

仿佛是某種陰影蘇醒了,那種病態的自責自虐感湧上來,讓他隻能不斷重複“對不起”三個字。

做錯,還是犯了相當嚴重錯誤的孩子。

無法聽惡魔低語的建議做出決斷,又不想看著父親臉色蒼白的樣子,讓他的瞳孔中瞬間布滿了血絲。

血絲仿佛能夠擴散的毒液,擴散到大腦鄭

腦海中的映像,是那一夜,滿地的血。

隱約似乎聽到了耳畔的“感知加強”,伴隨著似是咒語詠唱的聲音。

父親的臉失去血色,變成倒地渾身鮮血的死屍。